第七章
那道奇异之光没入应渊背心，不过一刹那而已。 应渊痛呼一声，呕出一大口鲜血，而后便感到浑身无力，无法站立，片刻便从云端之上慢慢滑落。 桓钦方才因对付魔族长老正在关键之时，一直无法回头，此时听到应渊痛呼后猛然回头，见他那般模样，桓钦面露惊色，周身冷冽杀意立时爆发，他召出随身法器天启，连同仙剑寒璧一起施法，霎时将周围的敌兵全都打飞。 而后，桓钦立即飞身上前将跌落云端的应渊接住，见他面色惨白，虚弱无力的模样，桓钦漆黑圆润的眼眸猛地紧缩，眼底深处满是无措、慌乱与焦急。 “应渊，你怎么样？” 应渊抹去唇边血迹，探了探自身伤情，他忍着背心剧痛，握住桓钦正在微微颤抖的手，低声安抚道：“我没事，桓钦。” 桓钦眸底早已水色弥漫，他看了看应渊背心的伤口，又探了探他的仙灵，急道：“应渊，击中你的还不知是何物，此时你虽看着无碍，但难保之后，你别再逞强，我马上拨出一队亲兵，即刻送你回天庭疗伤。” 应渊深深望着桓钦，眼含坚决之意，婉拒道：“不可，我是主帅，如今战况未定，又怎可独自回天？” 桓钦观应渊神情，便知自己劝不了他，只能满目忧心的叮嘱道：“那你小心些，顾好你自己！” 应渊眼中神色一软，下一刻，就着桓钦扶着自己的姿势，拥住了他，而后不等桓钦反应过来便退开，飞身直冲玄襄。 发出那道奇异之光后，玄襄便一直冷眼观望，见应渊为桓钦挡下那道攻击，帽檐之下，玄襄眸中的了然之色一闪而过，随后他颇有兴味的勾了勾唇。 见应渊此时竟还有余力，势如破竹般向他攻来，玄襄面色一沉，眼底深处却划过一抹自得。 半空中，两道光芒相撞，强大的冲力使得周遭狂风忽起。 无形的漩涡之中，应渊双眼微眯，发丝随风飘动，他沐浴在夺目的金色光芒里，衣襟飞舞。 少顷，狂风舞动的越发厉害了，茫茫苍穹之上，两团无比醒目的光团漂浮着，一金一黑，一浅一深，在云端中疾速飞旋，光芒绚烂，照亮八方，威力奇大的仙力与魔力互相碰撞，如夺天地之威一般，无情地彼此攻击着。 此刻，天地之间，一片肃杀，苍穹之上，两个人的激战已然到了最激烈的时刻，应渊犹如发疯一般，进退之间威猛雄烈，每一击都带着雷霆之威，令人生寒。 相比之下，玄襄的魔力虽然稍显黯淡，但那一团黑色浓雾，如鬼魅，如幽魂，形影相随，源源不断。 玄襄在应渊威力强横的刚猛攻势下挪移腾转，竟也未落下风，如此局面，看来双方都无法很快打败彼此。 应渊攻势刚猛，直到此刻，竟未曾稍退其势，反而似有愈发狂野的模样，但见得漫天金芒，遮天蔽日，纵横天地苍穹间。 应渊满面冷峻，从金芒深处踏出一步，冷冷凝望着前方玄襄，片刻后，他深呼一口气，口中低颂，左手并指如剑，直刺苍穹，神器地止猛然出现，横于他身前，应渊双目之中金芒大盛。 地止瞬间颤抖起来，似乎感应到了什么，金芒如电，在其间狂躁不安地闪动着。 天地之间，狂风忽停止，须臾之后，又疯狂涌来。 一片异样光芒，突然从应渊身后出现，那其中光影沉寂，瞬间将周围染上重重的肃杀之意。 前方玄襄眉头一皱，帽檐下的面上有一丝惊疑掠过，下一刻，他飞身而至，一道黑芒袭来，直取应渊胸前。 然而应渊的身影却突然消失不见，只听得一声尖锐啸声，响彻整个山谷，金芒万丈之中，一抹身影，好似能震慑九天般无可匹敌，霍然出现在云霄之上。 应渊手持地止，金光从他身上发出，无穷无尽，耀眼之极，但见他双眸神光炯炯，忽而化作一道巨大金色光柱，似开天巨剑，轰然而下，直冲向玄襄。 光影之下，玄襄面色一沉，眼带不可置信，而后却是邪魅一笑，直迎而上。 “轰！” 巨大的轰鸣声传来，一股浩瀚无边的法力轰然而开。 随后，两道身影全都飞了出去。 玄襄落在远处山崖，不知其生死。 另一边，应渊已然晕厥，正从空中坠落，而他的口中，却依然有鲜血不断地溢出。 远处，时刻关注应渊状况的桓钦见此，解决身旁敌兵后，即刻飞身而来接住，同时他焦急的探了探应渊的仙灵。 仙力四散，逐渐浑浊，其中更有一股不明的黑色力量，那力量似是在吞噬应渊本就不多的仙力。 这一探，桓钦顿时痛心入骨，自责万分，可他却也明白，此刻远不是他伤心难过之时，随后他召来一队亲兵，让他们将昏迷的应渊送回天庭医治。 直到望不见亲信士兵们带着应渊远去的身影，桓钦才向着远处山崖飞去，他的眼中此刻凝聚着滔天怒火，似要将一切都焚毁。 与此同时，山谷中的魔妖冥军士气涣散，渐渐不敌，纷纷开始溃退。 长圣帝君、湾云帝君与北溟仙君三人对视一眼，他们看着魔妖冥军溃逃的方向，高声道：“除恶务尽，追！” 日落日升，时如流水，这一日，九重天突然响起一阵沉重的钟声，这钟声的敲响，使得各宫门前顿时围满了仙侍。 天街上，走过一队伤痕累累的天兵，其中一个正举着令牌，他们面上的神情既带着悲伤，又有着许多兴奋。 天兵们一路高喊着：“魔界急报！战役已结！魔界急报！战役已结！” 衍虚天宫外，应渊的随身仙侍轻昀与陆景在此，只是，两个人面上的神情很是不好。 宫门口，有仙侍陆陆续续走出来，围聚到他们身边，其中一个小心翼翼的问道：“我们胜了吗？” 见陆景微微点头，仙侍们都神色一松，还有人露出了笑容，这时有人却疑惑道：“既胜了，陆掌事的神情为何如此沉重？” 陆景脸色愈发深重，而后，他沉声，缓缓道：“因为这胜利的代价太大了，创世之战以后，上仙上神之列，从未有过如此惨重的折损。” 在场仙侍们面色皆沉，有仙侍立刻问道：“应渊帝君如何？” 陆景摇首，担忧道：“帝君伤势如何，我也不甚明了，帝尊不许我等打扰，因而我等只知帝君在天医馆中。” 仙侍们闻言，神色皆黯淡下去，一阵沉默后，忽有仙侍问道：“那计都星君、北溟仙君、还有三大帝君呢？” 陆景眉目皆是沉重，他摇了摇首，涩然道：“方才计都星君与北溟仙君皆被送往天医馆，看着伤势颇为严重，而三大帝君已……” 说到此处，陆景难以继续，缓缓闭上了眼。 仙侍们再次沉默下来，一股浓重的哀伤气氛蔓延开来。 天医馆，其中一间房内，床榻之上，昏睡中的应渊眉头深深皱起，他似是陷入了梦境之中，唇齿之间，依稀吐出一两声微弱的话语。 识海深处，一片混沌。 应渊正身处云雾之中，茫然四顾。 忽然间，周遭场景变幻，荒原土地，岩石乱堆，残垣断壁浮现。 在这一片废墟之中，应渊望见两个熟悉却又十分陌生的身影。 只因那两人的面容，实在是与他跟桓钦很是相似，只是他们却一人是妖族，一人是修罗魔族。 那两人相处的画面在他眼前如流水般划过，随着画面最后定格在修罗魔族消散的身影之上，一滴泪珠亦从应渊眼中滑落。 原来是这样，他记得了，全都记起来了。 他这一世是应渊，前世是羲玄，更是禹司凤。 禹司凤那一世，他是爱那个修罗———罗喉计都的，只是罗喉计都却以为自己只爱他的一部分，也就是褚璇玑，并在最后把心给了自己，身体给了璇玑，而后就此消散在天地间。 无人知晓，他那时尚有意识，却只能眼睁睁的看着罗喉计都在他面前消散，他想对他说的话，想做的事儿，全都没来得及。 他其实想说：“计都，别自责，你没有错！” 也想说：“计都，别羡慕璇玑，她就是你，你的一部分。” 更想的，是将他拥进怀中，对他说：“计都，你不是一个人了，你有我，你是我的心爱之人，我爱你！会始终同你在一处。” 他还想与他白头偕老，生死与共！ 只是这些，终究已成妄念。 再后来，苏醒之后，他便与璇玑成婚，他们之间很好，只是，他时常坐在屋顶，望着远方出神。 陪着璇玑过完那一世，他便开始四处寻找计都的元神，然而整整一千年，毫无一丝进展，最后，他心灰意冷，快要绝望地回到魔域，却在无意间落入冥渊之地，被围攻重伤之时，计都的一缕元神忽然出现替他挡下所有攻击，而后远去。 他惊喜的神色没有多久就变得焦急与恐惧，随后，他立刻追了上去，却来到一个他从未听过的地方，而之后，他就彻底失去了意识。 床榻上，原本昏睡的应渊猛然惊醒坐起，下一刻，他便伸手探向自身仙灵。 看着仙灵内那缕熟悉的，桓钦的元神，应渊笑了起来，他笑着的同时，颊边却不停地有大颗泪珠滚落而下。 果然，在此方世界，桓钦就是罗喉计都，就算没有前世记忆，他还是再一次爱上了他。 少顷之后，应渊抹去泪珠，眸中神色变得坚定起来，他的眼底深处，更是闪过了几分势在必得。 桓钦，这一世，我绝不放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