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黑水城9规则

    你相信这世间有神吗？

    你相信这世间有神并且神明在注视着人间吗？

    张燕艳不知道，她只知道这世间没人敢不信，因为皇帝相信。

    “大概是有吧。”张燕艳只能这么回答。

    可是柯覆说：“我劝你信。这世界上有神，还有规则。神也好人也好都活在规则之下。而那规则可以被触碰、可以被探索、可以被打破。”

    柯覆抬头，望着这无边无际的天空，说出张燕艳一辈子都不敢忘的话：“规则就是天地宇宙，规则构筑出一切，不管是神还是人都只是规则之下的蝼蚁。”

    她的笃定到了疯狂的程度：“我们和神一样，都只是蝼蚁。”

    张燕艳第一次生出与害怕并存的向往：有朝一日，她是否也有胆气说出这般的话。

    规则之下，人与神皆为蝼蚁。

    张燕艳扶着柯覆回到女病人区，柯覆耳朵尖，刚回来便听见李爽的房间里有声音。

    二人打开门进去，发现李爽病情加重，趴在地上胡言乱语。

    “腿…不要动我的腿！”

    “把我的腿还给我！”

    “你别碰我的腿！”

    李爽按住腿胡乱喊话，柯覆让张燕艳按住李爽，她撕开李爽的裤腿。

    整条左腿血rou模糊，腐烂化脓的伤口密密麻麻到令人作呕，柯覆根本没见过这样的病，她差点去拔刀——得截肢。

    但是柯覆没有，她打晕李爽。

    张燕艳急道：“我去找医生！”

    “没有用，这根本不是病。”

    李爽晕倒后，柯覆捏开她的嘴让张燕艳看，李爽的嘴里满是红色疱疹，她道：“人是不能吃人的，会感染。她的机体已经被从内部破坏了，再加上她刚才说的话，恐怕她的这条腿已经被那些怪物盯上了。”

    李爽刚才喊：把我的腿还给我。

    李爽是王九来了以后第一个对她关心的人，王九急急地问柯覆：【截肢不行吗，我刚才看到你拔刀了！】

    【截肢之后怎么活？她吃过人，机体免疫力被破坏，没有相应的药物能治好，截肢以后止不住血只有死路一条。你要是想我现在杀了她，我倒是可以动手。】

    王九近乎哭出来：【就没有别的办法了吗？】

    【有。】柯覆问，【你知道怎么离开医馆吗？】

    【不是不能离开吗？】

    【我刚才说过，万事万物皆有规则，若是没有规则，医馆就不会形成。】

    总有一条规则能让她们出去！

    柯覆和张燕艳把李爽抬到床上，李爽目前昏迷，两人趁此时机在她的房间里翻找。

    因为柯覆说：“元齐讲过怪物们在挑选人体部位，他们挑选一定是按照某种标准。怪物们从来不在白天出现，李爽又行动不便不爱出门，那么造成她被怪物选中的东西一定在这个房间内！”

    张燕艳道：“李爽说过，她腿受伤是因为在地里干活时不小心被锄头伤到，元齐说她破伤风让她必须入院观察七天，她家里这才把她送进来…”

    然而张燕艳把李爽随身的东西全部翻了个遍，也没找出任何特殊的东西：“她和我一样，都是穷人家的孩子，她带来的衣服她用的东西，我也差不多在用，我…”

    张燕艳情绪低落，她茫然地在这些熟悉的用品里寻找：怎么就会致命呢？

    “那你也会带这样的东西在身边吗？”柯覆打断她的低落，她从李爽的床头拿起一张照片，“刚才你一直在路过它。”

    “这是李爽的全家福。”张燕艳重重地重复，“这只是一张全家福照片。”

    柯覆道：“你是个聪明人，也是个很小心的人，不然不会对那些rou起疑进而没怎么吃过。李爽用的东西你也在用，证明这些东西没有问题。这房间是随机安排的，我住在这和她住在这也不会有区别。这个房间里唯一特殊的，只有这张全家福。”

    张燕艳捧着这张全家福说不出话来，她家庭不好，她爹娘只想把她卖给别人，她是因为不想结婚才被当成病人送进来治疗。

    可李爽不一样，农民伤到腿是很正常的事，她爹娘却急坏了，特地把她送来医馆，还以为得了什么天大的好事才能免费给女儿治病。

    李爽还有个meimei，今年还不到十四岁。

    照片里，他们一家四口正站在自家农舍前笑得开心，脸上是最淳朴自然的笑容，张燕艳一直很向往这样的家庭。

    正因为没有，正因为向往，她才不敢仔细看，才路过了好几次。

    “可一张全家福能有什么问题？”

    “那就需要再探一次了。”

    张燕艳把照片放回李爽的床头，她道：“你今晚不是要杀二真？”

    “动手的是屠夫不是我。”

    “可你得保证二真真的会死。”

    “所以呢…”

    “我去查！”

    张燕艳大概是没注意到，她的声音在抖，对于一个从未接触过怪异之事的普通人而言，她成长的速度令人惊叹。

    “可以。”柯覆并无不赞同。

    此时，十点的钟声敲响，二人对视一眼：二真要去厨房做饭了。

    张燕艳留下来陪李爽，柯覆走进别的房间。

    十点，二真不仅要开始做饭，还要煮汤药喂给她们。二真每次都会盯着她们把汤药喝完，柯覆从一开始就不信任那些汤药，才会一直逼着王九吐出去。

    好在，她的病是肠胃不好。

    柯覆指望着能在其他房间找到其他病人留下的线索，但那些房间干干净净，一看就是被精心打扫过。

    所以元齐回到自己房间的时候差点被柯覆吓死。

    “你一个姑娘家能不能…”

    “不能。”柯覆打断他的封建发言，直接问，“他们挑选人体部位的标准是什么？”

    “我不知道。”元齐是真不知道，“我不敢凑进去看。”

    “那我换个问法，像李爽那样病情诡异恶化的病人有多少个？”柯覆把她从元齐这里找出来的所有病例都打开放在桌子上，“你指给我。”

    李爽的腿是已经被选定好的，只等她死了屠夫便拿走，她不会是第一个。

    元齐仔细回忆后，交给柯覆第一份答案：赵刚，男，左手被火铳打穿后入院治疗。

    元齐道：“我记得赵刚死的时候，整条左臂腐烂脱落…我试过救他，可我不知道为什么他的伤口根本控制不住！”

    柯覆根本不在意元齐的辩白：“赵刚的家庭情况怎么样，他和你说过吗？”

    “他老婆早没了，家里应该还剩一个十岁出头的儿子。”

    “还有其他人吗？”

    “这个…刘安是明王府的下人，县主把他的右腿打断了，他的几个老乡偷摸把他送到了我这。”

    此时，王九在脑海里友情提示：【县主是明王的女儿，明王是皇帝的弟弟，也是我们黑水城的城主。】

    “刘安家里有十几岁的孩子吗？”

    “好像有个十一二岁的弟弟在其他城市当学徒。”

    “孙美云，女，被丈夫打断右臂…她大女儿今年应该十三岁了。”

    “吴月，女，临盆时被主母殴打。她被送过来的时候只剩下一口气了，她是死得最快的一个，当时她让我接生，可孩子根本保不住，伤口以一种可怕的速度迅速恶化，当晚人就没了，被二真和屠夫抬到了后厨。”

    若说这些人之间可能的唯一的联系就是家里都有十几岁的孩子，柯覆不得不问元齐：“赵东祥老先生有十几岁大的私生子或是孙子吗？”

    “啊？”元齐茫然加倍，“我一直在国外，我不知道啊。”

    “那我换个问题，”柯覆用平静的语气说出毛骨悚然的话，“你有没有在医馆内见到十几岁大的孩子。这些病人恶化的部位截肢下来，应该能缝成一个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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