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盲(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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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有一些小插曲,两人还是在饭点之前到了目的地。 那家日料开在胡同深处,两人将车停在附近商场的停车场,白露下车之后抖开盲杖并未迈步,面对陌生环境不同于坐在车里时的从容,不自觉多了几分拘谨。 纪平彦锁了车从驾驶座那边绕过来,掏出手机确认餐厅具体位置,在车头处停住脚步等她:“我们走吧?” 白露戴上之前挂在衣领的墨镜,站在原地没动。 “往哪边走?” 纪平彦这才反应过来,连忙快走两步到白露面前: “抱歉,我该怎么做?您牵着我?” 他虽然比较杂食,盲也在他的癖好范围内,但除了对瘫痪的了解比较深,还真没有研究过怎么和其他类型的残疾人相处。 白露对纪平彦的粗心也并不以为意,毕竟对P来说体验残疾的无助才是最要紧的,纪平彦照顾的不周全反而加重了她的狼狈,她爽还来不及呢。 纪平彦走得近了,白露模糊能感应到他的方位,试探着转过身体向前方小幅度抬手,碰到了一片衣料,摸索着确认了手肘的位置,握住。 “让我扶着你手肘就可以,稍微走慢一些,如果前方有障碍物记得提醒我。” 纪平彦没被抓住的右手捏着手机在她眼前晃了晃,稀奇道: “您怎么抓住我的,能看到了?” 白露抓住纪平彦之后明显放松许多,提起盲杖拎在手上: “感知代偿啊,人瞎了其他感知就会更灵敏一些,听声音就能发现你,闻味道也可以。”白露吸了吸鼻子,“你这香水还挺好闻的。” 纪平彦领着白露在车库里穿行,心想方天笑这孙子好歹是干了件人事儿。 “是室友的,他说这种香水女孩子会觉得好闻……小心,这里有个台阶。” 白露拎着盲杖探到台阶,谨慎地迈步: “我忽然觉得有些可惜了。” “啊?” 白露“看”着纪平彦的方向,莞尔道: “你今天应该有好好打扮过,我却看不到,感觉有点可惜。” 白露听声辨位的能力还算不错,这会儿仰着脸正对着纪平彦,那双蒙着白翳的眼藏在墨镜后面,带给他一种两人正在对视的错觉,惹得他心中悸动。 “我今天穿的深灰色风衣,方格围巾,嗯……还洗了头。” 白露:? 神他妈洗了头,白露没忍住笑,险些走神绊倒。 “嗯,果然是高规格待遇,我很荣幸。” 纪平彦被她逗小孩的语气弄得耳尖泛红。 “应该的。” 京城的老胡同路并不宽,人烟也稀少,两人出了商场慢慢走着,带着凉意的风呼啸吹过,只有导航的提示音打破这寂静。 纪平彦只是天生的脸皮薄,本人倒也有过和女生相处的经验,他长得清秀家教也好,是女孩儿很喜欢的草食系小帅哥,虽然没有修成正果的恋情,但约会总是有过,女同学挽着他手臂走过古城的小巷,和今天的感觉又有不同。 他的心跳没有这么快,心情没有这样雀跃。 “前面就是了,门口有台阶,很窄,您先上去。” 这家小店的门脸只够一人进入,纪平彦退后半步,白露松开手,方才被人领着走时并不那么明显的盲态不自觉暴露出来,她伸出盲杖点了点,找到台阶才缓缓迈步,仰着头走得专注。 迈完三步台阶,店门是敞着半扇的,直接走进去就好,但白露显然并不知晓,站在门前试探着伸手想推开门,摸了个空,才意识到自己这样盲态太明显,又收回手,茫然无措地看向空无一人的左侧。 “往前走就好,门槛有点高,小心。” 有了提示,白露倒是顺利跨过去了,然而收回脚时还是被挡一下,身体一歪,被早有准备的纪平彦一把揽住。 “抱歉,我……” 白露心有余悸地紧紧抓住纪平彦,摇头打断:“看不见就是容易出意外,你做得很好。” 穿过小小的院落,进到室内,白露不好再用盲杖探路,平复心情,松开手把盲杖折叠起来攥在手里,纪平彦被服务员克制但掩不住异样的眼神看着,整个人都不太自在。在她身后虚虚揽着白露的肩膀带着人往前走,通过桌椅之间窄窄的过道,来到有屏风遮挡,较为安静的座位。 服务员已经颇有眼色的提前拉出餐椅,纪平彦点头道谢,引着白露摸到椅背。 视觉作为人类感知外界最重要的器官,失去它就意味着和这个世界失去了大部分联系。白露每次P盲都觉得自己置身于一片虚无中,只有指尖碰触到的点和面才是鲜活的世界。于是椅子不再是椅子,而是被感知分割成了坚硬的椅背,有些碍事的扶手,以及缓缓俯身触碰到的暄软坐垫。 而从纪平彦的视角看来,白露举手投足不再有前几次见面时大方自在的潇洒,一举一动都像是被慢放,多了几分拘谨小心。 纪平彦记得上次在酒吧见面以及在车上时,白露坐着的时候要么一只脚底下踩着东西,要么双腿叉开,喜欢整个人窝进座椅里慵懒靠着,完全背离了符合传统标准的女性仪态,但姿态舒展,带着痞气十足的压迫力,倒也是很有个人风格。 现在却并着腿坐得十分端正,一手搁在膝盖上握着盲杖,另一手犹疑地伸出来碰到桌沿,然后小幅度地往前挪了挪调整距离,把盲杖收到腰后,双手很规矩地交叠搭在桌边,下颌微收。 能看出来她在尽力地保持仪态避免狼狈,但适得其反,盲态十分明显。看得纪平彦嘴角微翘,心里像被猫挠了似的痒。 服务员递过菜单,纪平彦打开来还没细看,先问道:“您有什么想吃的吗,我给您念一遍?” 白露平日里是视觉动物,属于看书不嫌累,但听书就一听就走神还犯困的那种人,这会儿自然没兴趣听人报菜单,她处在陌生环境里不自觉声音也放轻了,道:“不用,你看着点,我没有忌口。” 纪平彦同学没有实践经验,但并不是不懂事的小白,他是有sub德的,此刻抱着想给人做狗的心思,不会因为一句客套就真的自己拿主意。他翻了一遍菜单,虽然理智告诉他烧鸟是不错的选择,瞎子拿着也方便,但属于D的邪恶心思一时间占了上风,蠢蠢欲动地试探道: “寿喜锅行吗?” 白露闻言一挑眉,眼神被黑色墨镜挡住,但嘴角似笑非笑的弧度,落在纪平彦眼里让他不禁产生了被看穿的心虚感,正要开口找补,白露有些期待,又有些不好意思,甚至还有几分怅然,演技十分有层次地沉吟片刻,道: “这个……我倒是挺喜欢的,但瞎了之后不太方便,就没吃过了。你要是不嫌麻烦,那倒也行。” 纪平彦耳朵都快烧起来了,他一个没见过世面的萌新小D哪里受得了这么猛烈的撩拨!他啪一下合上菜单,表面非常镇定地把菜单递还给服务员。 “那就这个。” 服务员的素质还不错,一打眼见到个残疾人的惊讶已经被藏了起来,递到眼前的菜单却没接,平静地按惯例问到:“好的,寿喜锅一份,不要别的了吗?” “呃……”纪平彦这才意识到自己被白露的“瞎子论”弄得失态露了怯,清清嗓子收回手,打开菜单假装刚才无事发生:“那再来两串烧鸟?您喝什么?” 白露听着动静也猜了个七七八八,或许是最近逗纪平彦逗多了抗性增加,这回倒是忍住了笑意,面上淡然道:“味增汤。” 服务员走了之后,纪平彦猛灌两大口玄米茶,深觉自己就像个拿摔炮的傻小孩,刚从兜里掏出来想搞个恶作剧,结果一转眼就被人一发东风快递给炸迷糊了。 啥叫段位差距啊兄弟们,果然我这辈子就是给人玩的命啊。 服务员离开之后白露看起来并没有放松多少,双手拢着温热的茶杯,轻声细语地试探着唤了一声:“平彦?” “哎,怎么了?” 白露语调平稳,脊背也是挺直的,并没有直白地表露自己失去视觉带来的恐惧和不安全感,只道:“没什么。” 纪平彦一开始还没反应过来,给自己续了杯水,道:“咱们坐的地方在里边,没有邻桌,您不戴墨镜也行的。” 白露闻言心下满意,把墨镜摘掉,露出一双蒙着白翳的盲眼。 纪平彦看着只觉得赏心悦目,一时没说话。 没有了墨镜遮掩,白露努力克制的不安其实看起来很明显,她又唤道:“平彦?” 纪平彦:“啊?” 白露神色一松,正要提起个话题将自己反常的行为遮掩过去,纪平彦却是福至心灵,意识到自打进了餐厅白露整个人都紧绷着,只要自己不出声,白露过上几十秒就会叫自己,这是紧张害怕了? “我坐到对面去,您能感觉到我在旁边,会不会好一些?” 白露:……小东西还挺敏锐。 她端起茶杯也抿了一口,低着头试图遮掩住尴尬,但的确是有些如释重负:“那你坐过来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