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欲海情天，波潮澎湃，只是在初时的惊涛骇浪过后，整体渐渐趋于平静，唯有潮生潮落的余波一阵一阵，激起男人身体不自觉的战栗。 蓝眠一手搭在男人背上轻抚，助他缓解过激后的战栗与不安，另一面却阖上眼眸，灵力流转之间，暗自消化吸收此番得来的阳气。 一时间，室内只剩男人尚未缓过神的、略带急促的喘息。 良久，男人略带疲惫的睁眼，将头撞进蓝眠怀里：“每一次，我都怕死在你床上。” 蓝眠轻笑一声，揉乱了男人一头短发，最后落在耳垂处，揉弄把玩着那一处透着粉白之色的软rou，不其然又引起男人身上些许的颤栗：“怕什么，有我在，最多也不过是个欲仙欲死……命还是你自己的。” 男人将脸埋的更深了一些，躲开了他玩弄自己耳朵的手：“快要一年了吧？” “嗯？”蓝眠微怔，随即反应过来当初二人之间的约定，“差不多了。” 蓝眠眸底微暗，如果真要说起来，他二人之间的相遇，大抵也是一场阴差阳错。 那是蓝眠来到这个世界之后，第一次离开村落，跟随着村民一起来贩卖菜蔬。 得益于圣魂村优越的地理位置，虽然只是诺丁城中不起眼的一个附属村落，人口也不过三百余户，但因为身处盆地，四季鲜明，是以大片的农田不仅保证了自己的生活，还足以将多余的菜蔬贩卖到诺丁城中。 诺丁城位于天斗帝国西南，与星罗帝国接壤处不过三百余里，是以成为了两大帝国商贾流通之处，不仅农业发达，商业也颇为繁荣，不仅给商人带来了大笔的金钱，同时也养活了当地不少的百姓。 那一次的蓝眠，本来是想要来诺丁城里看看，想要寻得一家酒楼谈上一笔生意——合欢宗之所以在秦淮河上开起了素雪楼，还惊动了皇帝，除了财大气粗之外，楼里的美人也是远近闻名，才貌双绝，不乏医术出众、武艺超绝者。 琴棋书画艺，世人皆以为前四者为美人于风月之地的立身根本，殊不知在合欢宗里不过是小道，最重要的乃是最后一项：艺。 合欢，何欢？ 欢者，娱也，欲也。 投其所好，知其所乐，言语相合，情志相近，此为和合，先有和合，后有欢愉，初成合欢之势。是以合欢宗弟子不入世便罢，一朝入世，种种技艺不仅是为了安身立命，更是为了修行——上可登阳春白雪之堂，下可玩转灶膛之间，此间种种，皆为身修体悟…… 毕竟修者年岁动辄以百年、千年计，时日久了，倒也成了一项消磨时间的乐趣，于修行也有一定裨益，所谓技可进乎道，艺可通乎神。 话题倒是扯远了，因为家中父亲终日饮酒打铁，收入所得大多又在酒肆当中挥霍了个干净，所以蓝眠此行乃是为了看看此方世界的民生往来，想要从其中谋得一份来钱之业——得益于唐昊终日饮酒之故，蓝眠的目光也放在了酒水一途上，所以特特央求了同村的村民带他前来开开“眼界”。 买酒需要银钱，但蓝眠本命的储物法宝中灵丹妙药、灵石符箓倒是不少，凡俗中人所使用的金银却寥寥无几，本来是想要用些许金饰换取此方世界的货币，结果在小巷中被人围了起来——围堵的主要是一个男人，而蓝眠却纯粹是被连累了。 为求自保，蓝眠动用了积攒不多的灵力，却遭到缠绵悱恻的反噬，不得已在料理了那些打手之后，从男人身上汲取阳气…… 男人本是平民出身，后来武魂觉醒后加入了武魂殿，本身的魂力等级不高，但却和诺丁城城主府的大小姐有了往来，那些人是城主府的小少爷派来的，只为拆散这一对身份并不平等的苦命鸳鸯。 可惜却波及了本是无关的蓝眠，还引得他身上的缠绵悱恻在此间第一次发作。 合欢之道，先心和，后身和。 但当时缠绵悱恻发作的蓝眠别无选择，种种抉择之下，与男人立下一年契约。 蓝眠予他金钱，帮他获取地位，但男人则要为蓝眠缓解体内阴阳失衡，但因为男人并不好龙阳，是以这将近一年多的时间里，蓝眠除了在他身上汲取阳气之外，倒也当真不曾越步分毫。 而现下，一年之期将至。 室内一时之间沉寂下来，最后终是蓝眠微微一笑，在男人赤裸的背上拍了拍：“待此番武魂觉醒巡回之后，你估计就能往上再挪一挪，挪到首席执事长的位置了吧？” 男人轻轻嗯了一声：“这一年，我的魂力涨的很快，等今年年底，大概可以去猎取第三魂环了。” “也好，”蓝眠轻笑起来，缓缓安抚道，“那，云涛，待满一年之期的时候，记得将账目整理出来，到时候……每年的分红我会打进你的钱行账户当中。” “……好，”男人的声音有些喑哑，“这个月的抽成，我放在桌子上了。” 蓝眠最后抚摸了一把男人的头发，从床上起身，身形逐渐变换，而当他下床时，已经恢复了最初的孩童模样，除了身上的衣物有些凌乱，像是在床上打了半天的滚之外，再无其他异常。 桌子上放着一个钱袋子模样的魂导器，内容量大概只有一个立方左右，这也是当前世上留存最多、也不值钱的魂导器了。 蓝眠将钱袋随手塞进衣物的口袋里，回头看去，只见男人趴伏在床上，一条被子遮掩了腰腹，静静的将头埋在枕头里。 蓝眠道：“我先走了，那我们下个月再见。” 下个月再见之后，大概就是永别了，从此之后，天水一方，二人再无关联。 男人的脊背微微一颤，但到底没回头，只是短促的应了一声。 蓝眠自夜色玫瑰酒店出来，门口的服务员微微弯腰示意，将他送到门口。 而一脚踏出门的蓝眠则一眼便看到了一身灰扑扑打扮的中年男人，守在酒楼门口，身边是一架已经被搬空了的马车：“托马大叔。” 正在出神的托马被他一声叫喊回过神来：“已经办好了吗？” 蓝眠点头，伸手递过去十枚铜魂币，这是此次出来，男人应得的报酬。 托马也没有跟他一个不到六岁大的孩子客气，接过钱便装进了自己随身携带的钱袋里，一边还招呼道：“那走吧，天色也黑的差不多了，这会儿往回赶，到家时应该刚好能够赶上晚饭。” 说着，便调转马车，准备出城。 蓝眠一跃而起，径直跳进了已经空置的马车车斗里，随着马车行走的韵律而不自觉的晃荡着。 托马一边赶车，一边和蓝眠说话闲聊：“要我说，这村子里最有本事的孩子就是你了，这么小的年纪都能开始自己酿酒赚钱了——连带着唐三，都是省心省力的好孩子。就是唐昊太不靠谱……明明看上去人高马大的模样，却整天泡在酒桶里——每次见到他都是一身的酒气。” 蓝眠轻笑道：“我父亲现在已经挺好了，这些都是喝不醉人的酒。您别看他整日里昏昏沉沉的模样，心里清楚着呢。” 托马在前面撇了撇嘴，但嘴上却还是附和道：“也是，平常去他那里打个什么农具什么的，也没见他耽误工夫……不过小蓝，再过几个月，就又要到今年武魂觉醒的日子了。” “是啊，武魂觉醒……”蓝眠靠在车斗里，颇有些出神。 这已经不是他第一次听说这个词了，也曾追问过在武魂殿做执事的男人。 每到六岁，武魂殿来人或是自行前往武魂殿进行武魂觉醒，如果拥有魂力，则进行下一步的修炼，当境界足够之时，猎杀魂兽，获取魂环，增强自身实力——如果没有意外，即将成为武魂子殿的首席执事长的素云涛，在年底猎杀魂兽，获取魂环之后，大概也要晋升新的境界了。 蓝眠微微摇头，将思绪转回来：武魂、魂师与魂兽。 看上去魂师与魂兽之间似乎是不死不休的关系，但实际上…… 蓝眠想起了他初到这个世界时的漫天红色、拔地而起的蓝银草，以及当时手握巨锤带着滔天的威势却痛不欲生的男人，看他泪流满面却有成型的血红色魂环缓缓落下，化为他身上的第九个魂环——只有魂兽死亡，才能凝聚魂环。 蓝眠吸收了场中残余的能量，勉强重塑rou身，化为一个婴孩，被唐昊起名为唐蓝。 而此间与他关联最深的，一个是已经死亡的魂兽，一个则是唐昊，是他们身上不断逸散、不甚稳定的灵力，为他造就了一具新的躯壳，是以他称唐昊一声父亲倒也算不上错——倒也全了他上一世被人抛弃的遗憾。 从诺丁城到圣魂村的距离并不算太远，一路上，托马跟蓝眠断断续续的说着话，速度倒也不慢，小半天的功夫，足以托马将蓝眠送到村子的尽头，唐昊一家所住的地方。 一股浓郁的米香味自显得些许破旧的屋子里传出来，而伴随着的，是叮叮当当的打铁声。 蓝眠自车斗里下来，与托马告别，便朝着屋子里去。 只是进去才发现，铸造台前叮叮当当打铁的并不是唐昊，而是唐三。 唐三此时已经换了一身衣服，两袖上带着套袖，胸前裹着皮质的围裙，正一手火钳、一手锻造锤的在进行锻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