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章
“所以，我素雪楼不得不入世，只有入世，方能身行体悟，得登大道，”蓝眠想起了前世不是亲人胜似亲人的师门，眸眼里浸润了一片温柔，“就好像唐门，离不开毒药的研究一样，我素雪楼，也必然要入世修行。” “每一年冬，素雪楼都要提前收拢流民，”蓝眠轻声道，“冬日里生活，是最能冻死人的，鬻儿卖女的自然也多。” “宗门收徒，往往也就在这个时候，择取六岁孩童，检测灵根……和如今的武魂觉醒倒是有些相似。 “——人自生来，先天蒙昧，识海混沌不清，直到六岁灵智初开，此时才能看清一个人灵根如何。” “灵根？”唐三问道，“那是什么？” 蓝眠顿了一顿，忽而笑起来：“算是一种天赋吧，有了灵根，才能进行下一步的修行……灵根之间，也有着先天的优劣之分。优者，可谓是一步登天，未来可期；劣者，则修行困难，前路艰辛。” 唐三若有所思：“倒是和武魂觉醒有几分相似。” 蓝眠嗯了一声，没有再说些什么，只是在这一刻，他格外想念宗门的一切。 素雪楼作为合欢宗在凡尘的据点，为什么能够惊动皇帝，让皇帝亲自前来，甚至认为他们有动摇江山的可能？ ——因为合欢宗需要发展，需要收徒，需要传下道统。 但因为合欢宗的特性，却不好在修界乃至凡尘当中大肆收徒——毕竟，合欢宗在外人看来总带着几分旖旎之色。 但凡有其他选择，少有人会选择拜入合欢宗当中。 所以作为合欢宗在凡尘中的重要据点，素雪楼便要广纳人口。 凡人不比修者，一身灵力护体，不畏严寒酷暑，无需一日三餐，粥粥饭饭。 他们会受寒，会生病，会挨饿，而面对天灾人祸，却又无可奈何，难以抵抗。 所以每逢疫病、每逢饥荒、每逢天公不作美的时候，素雪楼便要出面，施粥施药，救上许多性命。 既是功德，也是怜悯。 久而久之，合欢宗的弟子，大多都是自苦难中而来。 疫病中存活的无父无母的孤儿、官府养济院或是安怀坊中收容不下的孩子、马桶中险些溺毙的女婴、牙行中病弱或是姿色下乘的妇孺童女…… 襁褓里的婴孩也要，年不过三四的幼童也要，十一二三的孩子也要…… 再不济一些上了年纪的老妇人也能在素雪楼中求得一份洒扫的活计。 大抵是素雪楼在凡俗之中的名声太好，楼里的美人无论男女一个个也过着锦衣华服的日子，收孩子也不挑，给的钱也多，将孩子送到这里来，也不必过于担忧——毕竟在这世道里，奴婢是与牛马相论的。 素雪楼虽然是风月之地，但待人与物从不苛刻，听闻还会请先生来教孩子识字…… 种种种种原因，合欢宗的弟子，也都大多出自这些孩童之中。 每年冬日，合欢宗外务司便会前往素雪楼在各地的据点，对适龄孩子进行灵根测试，有灵根者，入门修炼，无灵根者，则在素雪楼做些侍女、护院之流，学些凡俗武学。 唐三低低一叹：“左右，前世我也是没有灵根的，但过的依旧很好……倒是我杞人忧天了。” 蓝眠笑了一声，只是没有说出口：山雨欲来风满楼是真的，前途莫测也是真的，但唐三有没有灵根却是未必，毕竟，唐门玄天功乃是万年前天玄道宫传下的道统。 至于说风雨欲来…… 蓝眠相信，一个拥有着十万年魂环作为第九魂环的封号斗罗，不会真的一直这么消沉下去。 ——有仇当报，有恨当除。 第二日，老杰克一大清早过来接了兄弟二人，朝着村中武魂殿的方向而去。 武魂殿遍布整个斗罗大陆，视其城市的重要性而在不同的城市里设立不同等级的武魂殿……至于圣魂村中的那一“武魂殿”，只是一个显得宽敞而巨大的屋子而已，不仅论不上等级，平常也无人驻守，只有在每年武魂觉醒时才会用上一次。 其实如果说的话，这里蓝眠与唐三还是经常来的，毕竟武魂殿位于村中，与唐家有一定距离却也并不远，老杰克没有必要一定跑这一趟——大抵还是对唐昊不放心吧。 因为蓝眠出手大方，时不时从诺丁城里也会带些零食回来分予村中的孩童，是以在这些孩子里也是颇有威望，哪怕不怎么相处，却也对他推崇的紧。 见蓝眠到来，一个个都围了上来。 “好了，”老杰克顿了顿手里的拐杖，“马上就是觉醒仪式了，这是多重要的日子，你们暂且安分一些，想要玩也等仪式过后再说。” 见老杰克板起了脸，一群孩子登时老实下来，在武魂殿门前排成一排。 这时，门吱呀一声，自中间打开了。 蓝眠闻声望去，便和许久未见的素云涛对上了视线。 一时的沉默间，是老杰克迎了上去：“尊敬的战魂大师，这次要麻烦您了。” 素云涛面上带着震惊与茫然，脑中一片空白，下意识与老杰克回了个礼：“不麻烦，我……应尽的义务。” 蓝眠垂眸，在队伍的最后面，像是一个内向的孩童一般站着。 今日的素云涛显得格外精神，一身银白色的制式礼服，身后是次席执事长所配置的银灰色披风，腰间银链随着往来微动，脚下则踩着一双兽皮所制的链环骑士靴，走起路来哒哒作响，看起来自有一番贵族派势。 回过神来的素云涛移开视线，打断了老杰克正在对孩子们普及的滔滔不绝：“……都跟我进来吧。” 老杰克愣了一下，给孩子们打手势，让他们跟着素云涛进入武魂殿。 这里的武魂殿并不经常有人，除了整个建的格外高大，能让人一眼看出与普通人家的差异之外，里面的东西并不多，甚至可以说得上是空荡。 素云涛扫视站成一排的孩童们，刻意忽视了位于队伍末尾的蓝眠道：“我叫素云涛，二十九级大魂师，今日由我来为你们进行武魂觉醒——记住，一会儿无论发生什么都不要害怕。” 斗罗大陆的觉醒仪式和前世探测灵根的方式大差不差，都是要先设下阵法，然后以主持仪式的人进行引导、观测，唯一不同的，则是多了个探测魂力的步骤。 内力、魂力、灵力……总而言之，都是气的一种，算是另一种意义上的养气修身，倒也不算是有太大的区别——无非是应用不同、身体内容量不同罢了。 不过话说回来，蓝眠倒也是第一次看到素云涛武魂附体的样子，一头黑色短发在武魂附体之后，逐渐变成了灰银色，浑身上下因为魂力的释放，连带着原本只是流畅的肌rou也跟着鼓胀起来，彰显爆发力的同时，指尖却弹出十根带着寒芒的利爪，再加上一双莹绿色的眼眸以及身上环绕着的两个魂环，使得这副模样令人热血中却也带着几分诡异。 这就是他的武魂，独狼。 武魂测试的速度并不慢，基本上是站入阵中，不过三息即可觉醒武魂，再进行魂力的测试……可惜，直到第五个，一直没有一个人出现魂力波动。 也就是说，这些人都无法修炼。 ——任何力量的出现，都要有个过程，凡人修炼内力，当入定寻得一丝气感，方能修炼功法，修行者修炼灵力，当引气入体，才能筑成道基，探寻大道。 魂力呢？ 蓝眠没有问过，但是以现在的情况来看，武魂是人人都有，但只有有了魂力，才能够开始进一步的修炼。 那么魂力又是从哪里来的呢？ 蓝眠正在思索间，突然见唐三朝着前方走去，不由抬头去看。 六芒星法阵中间，唐三手里一株蓝银草从无到有，渐渐舒展。 素云涛开口道：“武魂：蓝银草。将手放在水晶球上。” 而就在唐三将手放在水晶球上的一瞬间，水晶球骤然一亮，夺目的蓝色光芒在整个大殿中熠熠生辉。 “先天满魂力。”素云涛喃喃道。 唐三将手从水晶球上挪开，闻言好奇道：“叔叔，什么是先天满魂力？” “所谓先天满魂力，则是武魂先天能够带来的最高魂力，先天魂力越高，修炼速度也就越快，因为起点要比其他人要更高一些……”素云涛摇了摇头，“可惜了，竟然是蓝银草——标准的废武魂。” “下一个。” 蓝眠抬头看了一眼，素云涛却转开了视线，只是道：“站到法阵中来。” 蓝眠没有说什么，只是同先前的孩子一样，站到了六芒星法阵的中央。 随即，一股柔和的魂力便将他托起，随后顺着四肢百骸涌入身体当中。 蓝眠眉心微动，体内的缠绵悱恻则在此时受到魂力中附带的丝丝阳气而苏醒过来，无论魂力亦或是阳气，一一将其吞噬了个干净。 阵法外面，正在进行觉醒的素云涛的面色也是一变。 他在为蓝眠进行武魂觉醒之前，已经为八个孩子进行了武魂的觉醒，魂力的消耗本就不小，此时进入蓝眠体内的魂力又是有去无回，一时间便是脸色都有些苍白。 这边厢，蓝眠硬生生压制下缠绵悱恻，一时间体内犹如寒冰凝结，阴寒冰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