45.沟壑
45.沟壑
- 一句话就把席姚的魂魄打散。 连高潮余韵都不及享受,整个人被回忆浪潮掀翻,感官变得迟钝,目光也有些呆滞。 短暂休憩后,周呈决扯了纸巾把两人身下擦拭了一遍,然后来抱她。 “去洗个澡。” 席姚回神,不动声色躲开他的触碰,“我回去洗,爸妈都还在家。” 说完没管对方有何反应,甚至不敢看他的表情,艰难起身穿戴整齐,背上书包离开。 周呈决是多敏感的人,迅速发现她情绪上的转变。 但她坚持要走他没留,只是在房门合上后,又开始琢磨着她在醉酒后和梦里说的那些话。 但终究没有多少踪迹可循,想不通猜不透。 前一秒柔情蜜意,如两座依傍的山。下一秒一场暴雨落下来,将沟壑冲刷得更宽更深。 / 父母健康,朋友亲密,学业有条不紊,就连周呈决都完完整整待在身边。席姚几乎已经完全沉浸在十七岁的人生里,忘记上一世的种种跌宕。 周呈决怎么会做这样的梦? 上天的机会是只落到她一个人头上,还是有别的隐秘? 他会不会跟她一样带着前世记忆? 每一种可能都令席姚无法静心无法理智,每一种可能都会彻底改变故事走向。 席姚甚至开始怀疑,自己所做这一切到底有没有意义。到最后是不是镜花水月,一场梦。 - 那天的插曲心照不宣地在两人之间横亘。 周呈决没有主动联系她,而席姚也在独自消化恐慌,下意识躲避相遇。 白日里紧张的复习节奏让她没时间想别的,但一到晚上,闭上眼睛,‘重逢’以来相处的画面就跟默片一样在脑子里循环播放。 她一帧一帧仔细搜寻,没发现任何蛛丝马迹。 意识到自己有些风声鹤唳,又开始担忧这次看似毫无缘由的冷战,会对两人的关系有所伤害。 在席姚做好万全心理准备,要联系周呈决时,他的电话先来了。 最后一堂考试结束。 尹笠邀她一同去海洋馆逛逛,席姚给家里去了电话,两人直接从学校出发。 半月前,尹笠爷爷撒手人寰,接到消息的时候,两个人正在食堂吃饭。 挂掉电话,她的表情变得很空洞,没有高兴没有悲伤,只是盯着餐盘一角发呆。 但席姚莫名觉得她身上的枷锁稍稍松开了些。 可丧事结束回来,反倒从她身上看不到一点生气。 话越来越少,笑容几乎看不见。有时席姚特地找话聊,她反应半天回神问,“啊?你刚才说什么?” 这两天稍稍好转,至少会主动邀请她去玩,还会在看到玻璃墙里游荡的大鲨鱼时笑出声,骂一句‘好傻’。 周末海洋馆一半大人一半小孩儿,摩肩擦踵。 逛累了,也被叽叽喳喳的声音吵烦了,两人在休息区坐下来,一人点了杯可乐。 尹笠看着隔壁桌一家三口,年轻夫妻带着个三五岁的小女孩儿。 突然开口,“席姚,我可能要出国了。” 她连续几晚没睡好,本来有些恍惚,但听到这话时陡然清醒过来,神色僵硬,睁大眼睛看她。 好半天才完全反应过来,嗓音干涩地问她,“什么时候决定的?” “还没定呢。” 她状似悠闲无所谓地搅动着吸管, “但老爷子留了遗言,要送我走。” 刚喝下去的可乐往上冒,涌进心脏里,气泡都没消,又堵又胀。 席姚握拳皱眉,努力克制,“你小叔呢?他怎么说?” 对面的人顿住,毫无波澜的一张脸出现短暂的滞愣。 然后笑着看席姚,“他根本没提这件事,但,他还能怎么说呢…” 隔了会儿尹笠放下纸杯,靠向椅背,又瞥了眼隔壁。 “他要结婚了。 ” 见席姚竖起眉,她反倒扯起嘴角,“今天这票就是我婶婶给的。很贤惠是不是? ” 她的笑一点都不好看,就像做工粗糙的机器人,只设置了这一种情绪。 席姚心揪,但也不知道要说什么才能切实安慰到她。 曾经的尹笠并没有跟她提过什么遗言,也没有出国念书 席姚并不清楚上一世的尹老爷子有没有以此逼她远离自己唯一的儿子,还是被什么事情什么人化解掉了。 好像很多事情并没按照原来的轨迹发展,这是席姚早在做决定时就预料到的后果。 但没想到裂变来得这样快,或许第一个便反应到并不在风暴中心的尹笠身上。 于她而言,父母逝世算是第一次被抛弃,如今又是另一次变相放逐。 席姚清楚老爷子几句话对尹笠造成不了多大伤害,关键在于尹寄言的态度,但她说他快要结婚,似乎已经做了选择给了答案。 将她从孤岛拉回的人又要亲手把她送回去。 依尹笠那一根筋通到底的性子,她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这辈子都耿耿于怀。 二十多岁积郁起来爆发的病,大概会更早降临。 旁边一家人起身走了,尹笠目光追随。不知道她从别人身上看到什么。 是早早家庭破碎的自己,还是即将组建新家的尹寄言。 席姚也被她的情绪影响,全身被无力感充斥。 无论重来多少次,每个人的人生都不可能尽善尽美。她只能这样说服自己。 周呈决的电话这时打进来,席姚盯着屏幕,忽然生出一种恍若隔世的感觉。 尹笠的话在她心底掀起巨大的浪,她一时不知道该不该接。 “接电话。”尹笠被吵得不耐烦。 最后时刻,席姚接起,紧紧贴向耳面。 他的声音好几天没有听过了,通过电流,又有四周嘈杂,显得不太真切, “在哪儿?” “海洋馆。” 那边静了一瞬,席姚补充, “和尹笠一起。” 他没再问别的,隔了会儿才说到正事。 “明天跟我去疗养院吧。“ 声音很轻,明明是两人约好的事,明明是陈述句,但席姚却从中听出了些不确定。 指尖被刺了似地蜷起来。 她伸手把听筒围起来,让回复的声音更加清晰明了, “嗯,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