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黄桃书屋 - 言情小说 - 樓上的周先生在线阅读 - 周太太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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周太太回來了

    周太太回來了。

    在一個明媚的午後,我睡著午覺,門外一陣吵雜將我吵醒。

    我踢上拖鞋走了出去,一推開門就看見了周先生。

    我就是一個找到了見寶藏的孩子,立馬要撲身上去。但不好的是,我還看見了周先生緊鎖的眉頭和眼裡的恐懼。

    他說:“黃小姐,你好。”

    我愣了片刻,也對他說:“周先生,你好呀。今天怎麼這麼早。”

    他的嘴角抽動了一下:“太太,今天要回來了。”

    這一刻,我終於體會到了“五味雜陳”這個詞的真實感受。

    止不住要哽咽了。

    我笑了一笑,強裝開心地說:“恭喜你呀,夫妻要團聚了。”

    他也衝著我回敬微笑,對我說:“對不起你,沒有提前跟你說一聲。”

    我擺擺手,裝出一副不在乎的表情:“對不起我做什麼?我聽門外吵得厲害,所以才出來看看的。”

    我轉身就要回房。我是在害怕,害怕再說下去,我的偽裝就要被拆穿了;我身體的顫抖就要被發現了;我靈魂的顫慄就要被識破了。可他卻不讓。周先生喊住我:“今後我們......”他神色緊張地朝身後看了一眼,回過頭沈重地說,“就不要接觸了。”

    我輕輕地應了一聲:“好。”然後快速把門閉緊了。

    那天下午,他在樓道上上下下了幾趟。我聽見了他在和周太太說話。說的是今天他們的晚餐。我聽見了,他專程騎單車去菜市場買了新鮮的羊rou,他說他會把羊rou燉得爛爛的,然後在砂鍋裡墊上切成塊的白蘿蔔,再把羊rou鋪到上面。他會用腐乳調一個沾料,周太太是喜歡吃羊rou的。但不能吃多,容易上火。

    周太太說,還是你懂得心疼人。

    於是他就問了,那你怎麼要走?

    周太太說,我們不說這些了。

    他說,好。

    但過了一會,我聽見周太太問他,你怎麼不走啊。

    我猜他們大概是停住了。因為周先生的聲音能很清晰地隔著門板傳到我的耳朵裡。

    他帶著哭腔颤抖着問,以後還走嗎?

    周太太嗔怒道,叫你不说这些了。

    我躲在門後,竟然有些幸災樂禍地笑出聲,心情突然變得愉快起來。我像是要抓住一隻快要脫線飛走的風箏,趁著現在快樂的勁頭,換上一身的行頭。這是我從沒有過大膽的風格。

    碎花吊帶裙子,開胸很低,俯下身就能讓人看見乳溝。我找出了一雙細網格襪,這大概是我大學剛畢業時的風格,工作以後,我就再也沒穿過類似的衣服。但現在,它正適合我的心情。我踢上一雙寬頭的黑皮鞋,扎上一個格外顯眼的大蝴蝶結。

    走到樓下的時候,我突然記起來了今天是截稿日。於是匆匆跑回到樓上,把稿子裝進了環保袋裡一併帶走。在路上,我打了個電話給老編輯。

    他對我做下惡,我不曾忘記!

    電話接通了。老編輯用一種很怪異的語氣說:“沒想到黃作家還會打通這個電話。”

    我說:“稿子寫好了。”

    老編輯說:“稿子我還沒看過呢。”

    我咽下心中的厌恶,恶狠狠地说:“我现在拿给你。”

    老编辑说:“这点小事,哪还用麻烦黄作家。我到你家去取就是了。”

    我实实在在地感受到了恶心从胃袋底翻涌而出,直抵喉咙,逼得我干呕了几声。

    听到那个令人恶心的男人在电话那头还在假惺惺地说着,黄作家,你不要紧吧。想吐的感觉就越发地猛烈。我抵不住不适,挂断了电话,跑到了路旁一颗无辜的行道树旁,把胃里所剩无几的食物呕吐出来。胃酸淌过消化道带来的灼烧感,让人冷静了一些。我直起身,快步离开了现场。

    公交车坐15路站,下车沿着街向前走,一直走到十字路口,右拐走到头,抬头去看能见到挂在墙上一个很小的路牌写着精诚印刷。朝着指引的方向,步行两三分钟,就能看见一栋老旧的厂房。

    厂房三楼便是精诚印刷了。摆在门面上的印刷品是幌子,他们会拉一些不赚钱的印刷品来掩人耳目。而这些大型的印刷机器到了夜里则会开足马力,将我写的文字和其他作者在书桌前写下的文字都印刷成册。

    我找到了他们装点门面的前台小姐。那是一位穿着洁白职业装的女人。年纪应该有30多岁,化的很浓的妆,过后的粉底在她的眼角褶出一道道细纹。她的嘴唇涂了鲜艳的口红。

    我把稿子拍在桌子上时,应该是将她吓了一跳。刷成苍蝇腿的假睫毛猛地扇起来。

    一团无名的火,在我心底燃烧。不只是为我的命运,页为了这个女人。

    我说:“稿子交给陈编辑,告诉他,要是不过关,就拿去烧了。”

    大概是被我的突如其来的气势所吓到,这个女人并没有问我什么,拿起了我用时间和心血写下的文字,闪身钻进了他们的办公室。

    我透过磨砂玻璃看进去,认出了那个磨成粉化成灰,我都能认得的丑恶的人,心底为他啐下一口痰,然后转身离开。

    那狗东西竟然追了出来。光天化日之下, 我恨不得转过身去扇他一个耳光。但他在我身后大叫:“黄作家,黄作家。”

    我加快了脚步,他竟也恬不知耻地跑步跟上来,拍拍我的肩膀。隔着老远,我就闻到了他散发出来如同腐烂一般的味道。

    我皱紧了眉头,质问他:“你跟着我做什么?我没有什么话要对你讲的。”

    他一脸媚笑地说:“稿子稿子,要和你聊稿子的事。”

    我狠狠地说:“稿子交给你了。你要收就收,不收我也不想改了。见到你,我觉得恶心!”

    他说:“收收收,你的稿子我当然收。只不过......”

    “没有只不过。我们话已经聊完了。”我转身就走。

    他一伸手,把我抓住了。我实在没想到过,他会拦下我。等脑子反应过来的时候,一个耳光已经落在了他的老脸上。

    很清脆的一声,邪恶的快意跃上心头。

    我很仔细地观察他的反应,只是可惜并没有在他的脸上看到任何愤怒或者懊悔。就像一拳砸进了棉花里头,产生了一种脱力感。

    他脸色不改,笑着说:“这耳光黄作家该扇,我也该得。但出于爱材之心,有的话哪怕我是再挨一耳光,我也要向你说清楚。”老编辑竖起一只手,挡住了嘴,压低声说,“你的小说,我拿去正经的出版社投稿了。当然是删掉了那部分的内容。出版社那边对你很感兴趣,想要和你合作。”

    说完,他高傲地翘起一张丑脸。

    我冷冷地瞥了他一眼,“说吧,你想怎么样?”

    他说:“这里不方便,我们找个安静的地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