黄桃书屋 - 耽美小说 - 千金裘在线阅读 - 分卷阅读4

分卷阅读4

    ,所以晚上歇一天,院内桌椅都撤了,待明日再摆。”

玉山闻言低眉一笑,道:“不就是歇一天,好像得了天大的便宜,再说,要歇也是我与那班子歌舞乐伎歇,和你有什么干系?”

提到此处,小雀那杏眼又亮了亮,眉飞色舞说:

“李管家还说了,既然不用备台,就让盈珠姐带着我们去护城河放水灯!”

玉山听罢,方恍然大悟。但他忽又心中暗忖,小雀那丫头是正爱玩的年纪,在锦园里却整日做些粗使杂活,莫说出去玩,便是头上簪朵花也难,还要陪着自己在这琳琅阁里冷冷清清,必定是不好受的。如此一想,便从榻上起来,自桌上钱袋里摸出一叠制钱,递给那丫头,道:“好容易出去玩,便去买些花呀簪呀的,莫教人看了笑话。还有,听你盈珠jiejie的话,放灯人多,又是水边,不要让她费心。”

小雀接过那铜钱,笑开了眉眼,小跑着将东面那紫檀衣柜拉开,只见柜内各色锦缎帛纱堆叠如山,她道:

“公子,月前陈公子送的海蓝蜀锦,李公子送的素白绫罗,江公子送的水红宫绡,裁了袍子,都还未穿过呢。”

玉山听罢,吩咐说:“将那素白袍子拿出来。”

小雀应了一声,又自旁边一个矮柜中取出皮革蹀躞,牙雕香囊,火石袋,小刀,玉佩等物,仔细挂上,伺候玉山穿戴齐整。那丫头手拙,不会簪发,玉山便径自坐在镜前,取了一把犀角梳子,将头发细细理了,复又拿金簪绾上,边绾边问小雀:

“照例中元节,园里要摆祭桌供奉,你去过了不曾?”

不料,那丫头闻言却低着头,险些落下泪来,

“公子你不明白,我是陇右道人氏,四年前乡里闹了饥荒,爹娘与弟弟饿得没有办法,便将我卖给了牙婆……只换得半斗米。后来就辗转流落,断了音信,还是彭婆子把我收进锦园来,才遇到了公子这样好的人。”

玉山听罢,暗啐自己也忒多事。这锦园里多的是逃难避灾之人,也多的是颠沛流离之辈,太平人家的儿女,又怎至于流落到卖笑卖艺为生?他这一问,当真是不知世道艰难,像小雀这样的丫头,被牙婆随口取了名字,哪知道什么祖宗根源,不过是个孤苦无依的可怜人。

小雀见玉山蹙着眉头,神色间又哀又怜,忙揩了揩眼泪,说:

“公子,这些都过去了,如今我在锦园里,处处都好。盈珠jiejie,李管家,公子您,待我都像亲人一样。彭婆子教我忘了过去,是我多嘴,非要提起来。”

玉山见她那样子,千言万语都噎在嘴里,泛起五味杂陈,最后只得苦笑,

“罢了,城中宝和楼的苏小少爷是我座上客,改天讹他一盒上好桂花酥给你,莫再抽抽嗒嗒了。”

小雀闻言笑了起来,又说:

“公子,盈珠jiejie她们在院子里求签,你也去求一支罢!”

玉山刚想说求签那是姑娘家的玩艺,却已被小雀拉离了月牙凳,一路带至院中。

院里平日看客们的座椅已经撤了下去,盈珠穿一件浅黄上襦并一条宝相花罗裙,簪着牡丹绢花,坐在那高台边上,裙摆下露出一双镶珠绣鞋。她手中一个竹制签筒,正在晃动间,随着那步摇碰撞,发出清脆声响。一干乐伎舞女围着她娇笑,问:

“盈珠姐,你求出什么来了?”

盈珠闻言,伸出那纤纤玉手,从膝上将那竹签拈起,道:

“长门宫千金买赋。”

“这是好兆头呀,陈皇后千金买赋,寓意东山再起,jiejie你莫不是要发达了?”

“呸,谁是陈皇后?”盈珠笑骂,“哪个负心汉敢学武皇帝,我就扒了他的皮!”她又凤眼一转,瞥见了玉山,声如银铃:“玉山,来来来,你这一等一得意人,风头赛那赤壁火,快唬她们一唬!”

玉山知那盈珠平常最好赌这些小码小注,今日必已夸下了海口,要争一分彩头。于是也不管究竟是不是姑娘家的玩艺,站在台前,也有样学样,掷了一掷。

“石崇与王恺争豪。”

这说的是前朝富豪间饴糒澳釜,以蜡作柴的穷奢故事。

一众姑娘见了,大笑起来,

“玉公子,这难道是说,还有一个阔绰如王大公子的人,要与他争缠头不成?”

“瞎说,我看呀,八成是说玉山也要过那样的日子了!”

“好了好了,越说越没边了。”玉山抿嘴一笑,将那签筒塞到小雀手里,道:“你不是要求签么?”

话音刚落,那李全从院门中走进来,见众人竟欺负起玉山,忙拦住了,说:“你们这些说话没良心的,倒挤兑起玉山来了。不是说要出去放水灯,这都什么时辰了?”他这话提醒了众人,一干姑娘抬眼看了看天色,如云雀投林,呼啦一下散了。李全望着那些如烟如霞的背影,收拾着台上签筒,忽然叹了口气,心事重重:

长门宫千金买赋,石崇与王恺争豪。陈皇后虽得了一时怜悯,但结局还是真情错付,囚系冷宫。石崇豪奢无双,纵然片刻取胜,却落得乱刀砍死的下场。此二者皆言荣华富贵不能长久,辉煌煊赫过眼云烟,实在令人胆战心惊。

玉山却未将那七字放在心上,他不喜抛头露面,体格又弱,故而早早与众人说了,不去护城河放那水灯。此时他见小雀盈珠等人远去,暮色四合,便忽然从床边杂物柜里寻出一叠纸钱并两支白蜡,拿包裹仔细装了,竟悄声出了锦园。

他在门前雇了一架马车,赶车人见他孤身一个,问:

“这位爷要去什么地方?”

“东郊乱葬岗。”

那赶车人听得心中一惊,又将他细细打量,见他穿金戴银,无论如何都不像贫苦出身,忙说:

“爷,这是中元鬼节,平白无故去什么乱葬岗?”

玉山知他心中疑惑,便耐着性子,与他细细解释:

“我有一个故人,不幸作古。我当年不能为她做主厚葬,使她只得安于乱葬岗上,到底不安。故今日才去祭拜一二,聊表愧怍之心。你尽管驾车就好,少言这些怪力乱神,我定不赊你酬劳。”

那赶车人见他字字诚恳,来龙去脉说得清楚明白。便咬了咬牙,心说有钱使得鬼推磨,做这门生意也不由他挑三拣四,于是扬鞭策马,车轮滚滚,向那东郊去了。

东郊,乱葬岗。

月光照在短坡上,映出碑影林立苍茫。

秋风萧瑟寒冷,仿佛催人白头的岁月,卷过荒芜凄清,发出“沙沙”的,如低语般的声响。高大的城墙似壁垒山脉,横亘在天地之间,遮挡城内一切美酒佳人,一切金声玉振,一切数不完的灿烂的火树银花,富贵显达。白云苍狗,霄冠地履,或许人间亦如是,天道亦如是。

玉山沿着记忆中的路径,跨过朽木衰草,自横七竖八的坟茔间寻到一株柳树。那柳树尚小,显是新植不久,却在月光下舒展着致密而油亮的枝叶。玉山用随身的小刀将那坟茔上的枯草割尽了,他本是个再富贵不过的人,做这些事情的时候,却无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