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2

    「宋瑄瑄，你出去就不要给我回来了！」

    她假装没听到，奋力的关上了大门。

    关上门以后，她开始奔跑着，眼泪也随之落下。

    她其实根本不想要这样，可是看见自己坚持以久的梦想在最亲的亲人眼中是如此的不堪入目，她再也难掩藏匿已久的怒气。但是她不后悔，因为那些就是她真正想说的话，她也希望母亲可以听听自己内心的声音。

    走啊走啊，开始下起毛毛细雨，但她彷彿完全无所谓的继续坐在公园的长椅上。

    「欸国小生。」

    时允程坐在她的左侧，轻声唤道。

    宋瑄瑄打了声喷嚏，嘟嘴抱怨着：「我哭已经够惨了不要再让我打喷嚏了，你走吧。」

    「不要，我就偏要留下。」她不悦的推推他，才发现根本触碰不到，手直接落空，在试了几次最后也只好作罢的放下了手，「不要逞强了，我知道你是胆小鬼。」

    「什么胆小鬼，我才没有。」还带了点哽咽的鼻音，她孩子气的偏头，故意不让他看见自己此刻的表情。

    嘴巴上虽然这么说，但他却听见她哭得更大力。

    虽然看不见，但是他想，她一定是偷偷笑着哭了吧？

    毕竟，谁在无助的时候不需要人陪呢？

    可能不能保证每个人都是，但是宋瑄瑄一定是需要陪伴的那一个。

    当年他也是很清楚这点的，国中时常去探望她的那段日子，每次还没进她病房前他都会偷偷窥见到宋瑄瑄那无聊又无助的神情，当他推开门进去后，又会眉开笑眼的向他打招呼。

    那时他就确信了，宋瑄瑄她虽然平常笑的开朗，却是最需要人陪的孤独女孩。

    雨越下越大，宋瑄瑄微微仰起头，「白痴，都叫你走了，现在都要一起淋雨了。」

    她任凭雨的洗礼，藉由雨水掩盖住泪滴。

    「如果我说我不会走了呢？」

    时允程的一生中有无数的遗憾想要去弥补，当年发生了小说稿被公开的事情时，宋瑄瑄叫他走，而他就傻傻的真的离开了，就是他其一想要化解的遗憾之一。

    因为他知道那时候在房门一头的她，该有多无助有多失落，有多需要有一个人告诉她：没事的，一切都会没事的。所以现在说什么，他也绝不会轻易地走了。

    「我现在该怎么办才好？」

    「回去跟你mama说清楚，不要一个人在外面，她会担心的。」

    带着过来人的口吻，他这么奉劝。

    「可是你不也看到了？我妈她啊只喜欢我姊，我做什么她都会不满意，何况现在跟她唱反调，回去一定又会被骂得更惨，说不定还会被打，你想她还会让我进家门吗？」

    「你白痴耶！这件事你也有错啊，你就是从小让她不信任你，才没办法解释你是有读书的，所以好好跟她沟通她一定会原谅你的，不要到最后破坏了你们的母女关係知道吗？」

    他像个老妈子的语气一口气念了一大堆，完全没断气，觉得自己说讲的这番话颇有道理。

    但是反观宋瑄瑄可不这么想。

    「你现在怪我了？要不是听你的意见我也不会变成这样，现在出事了却全都说是我的错？」原本还很感谢他来陪伴自己，现在完全不想见到他了，「而且还能沟通什么？回去也只是被妈骂而已，她根本不会在乎我！」

    「你妈不会不在乎你，我刚刚虽然说你也有错，但没有说全部都是你的错，我只是以旁观者给你一个建议，是你自己要听我的建议的。」

    「什么叫我自己要听你的建议的？」

    两人的口气都变调，双方互不让谁。

    「算了，你自己好好想一想，再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时允程叹了口气，从座椅上站起。「我是支持你完成梦想所以才会叫你去图书馆，但我只是希望你知道，不管如何家人还是最重要的。」

    一转眼，他就消失得无影无踪。

    真是，都这种时候了还跟时允程吵什么架啊……

    我真的是白痴。

    倏地，天空开始大雨如注，害得宋瑄瑄只好离开原先的公园，小跑步到了便利商店暂时躲雨。做在靠窗的座椅上，淋到雨的她忍不住冷的打了个哆嗦。

    「嘿。」

    她惊惶失措的马上往前倾，「时允程你不要忽然吓我！」

    「那个……对不起。」

    咦？这声音……转过头，摄影组的学弟就映入眼帘，「学弟？」

    谁叫平常时允程总爱往后忽然吓她，她才会误认为是他啊，真是太丢脸了。

    学弟搔搔头，歉然道：「对不起学姊，我只是想告诉你我买到了那条坏掉的线了。」

    「没关係啦，我刚刚以为是我的另一个朋友。」

    她硬是扯了个笑容，想让他安心。

    「学姊，你、还好吗？」

    闻言，她先是诧异的愣着数秒，随后赶紧转开视线，怕被看穿心底的无助。

    「我很好啊，你怎么会这么问？」她轻轻地把手勾到耳后，给了他一个完美的笑容。

    「因为你的眼睛……」学弟指了指自己的右眼示范。

    眼睛？

    她迅速利用手机照了照，这才发现因为刚才大哭的缘故眼睛已经肿的不像话。

    意识到这点后，她力马遮住了自己的双眼，但学弟学还倾着身一直左右观望的。

    「学弟你不要看啦。」她手挥啊辉的，就是不希望这样的丑态被看见。

    「没关係啦，不会很丑。」他莞尔，眼睛瞇瞇的真好看。

    宋瑄瑄就这样呆滞地看着那个笑容，手也不自觉的放了下来。

    「学姊，你都淋湿了。」

    他将身上的外套脱下后，轻轻的披在她的肩上，好让她不至于着凉。

    「谢谢你。」心里头啊，暖暖的。

    她觉得自己此刻的表情一定很花痴，由于害怕被当成变态，只好刻意的望向前方。

    「学弟啊，真的很谢谢你。」这次，她终于真心的笑了。

    那刻，与母亲和时允程的争吵似乎也变得无所谓了。

    时允程就站在两人的后头，他想为刚才的激动道歉，找着找着来到附近的超商，却意外的撞见了这一幕。在远处静静地看着宋瑄瑄那率真的笑容，心里头袭上了一种无法言喻的失落感……

    披在身上的外套微微落下了一边，学弟贴心地替她将外套摆正。

    他背对着他们转身，无声无息地离开了超商。

    在看着两人彼此相视而笑，他才终于懂得了──

    现在的他早就已经没有资格成为那个陪伴着她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