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87 烬苏与灭魂钉2
三枚灭魂钉入体，澹台烬的痛深入骨髓，然而这并不是最痛的，叶夕雾竟然真的是要杀他，她毫不犹豫且毫不留情，这个事实才是令他痛彻心扉的存在。 他的身形微晃，固执地问道，“叶夕雾，你为什么可以这么狠心？你告诉我……你难道不爱我了吗？” “事到如今，爱与不爱又如何？澹台烬，我的确狠心，你还是坚持不要取下阴镯吗？”说话间她的掌心已经再次召出来三枚灭魂钉，她微微偏头，眼神微动，“其实不论你取或是不取，这三枚灭魂钉我依然会打进你的心口。” 澹台烬凝视着她，眸光晃动，眼底的水光一点点沁出来，他慢慢地开口，带着想要挽回爱人的心的希冀恳求，“可我还爱……”你。 话还没落下只见她手腕一转，那三枚灭魂钉自胸膛上穿心而入，直至此时澹台烬脸上还依旧维持着恳求的神色，他坚持着诉说完自己剩下的爱意，轻轻地，眷恋地，“……你。” 可从头至尾，他在自己爱人的脸上都没有找到希冀的动容神色，她的眼神如同雪山上亘古不化的冰雪，将他的心一寸寸地凝结起来，最终粉碎成灰。 一滴泪珠终是悄然滑落眼角，丢失在风里须臾不见。 好痛，是身体上的痛，也是心灵上的痛，那三枚灭魂钉深深地扎入鼓动的心脏里头，同之前的那三枚一起，六枚灭魂钉刺入其中转瞬便根植于心脉之中，呼吸之间都是无尽的痛楚蔓延开来。 就是以往二十余年的痛加起来都没有此刻的来得猛烈迅疾，如暴风骤雨般倾盆而下不给人丝毫反抗之力，澹台烬眉头拧紧，终于痛得叫出声来，喉咙一滚转瞬便呕出了一大口血，衣襟领口早就浸透了鲜血。 此时他的脖颈上青筋全显，筋脉贲张似乎下一刻就要爆裂开来，额上也瞬息渗出了汗滴，可想而知让过去从不将疼痛宣之于口的他痛叫到如此境地，那这痛楚究竟是何等的剧烈。 目睹着澹台烬如此痛苦的画面，叶夕雾面上覆着的寒霜面具终于是裂开了一丝，让人得以窥见出底下的痛心不忍与哀伤决绝来。她的胸腔鼓动着，亦是咬紧了牙根，然而还是有血从口中吐了出来。 这一丝裂痕转瞬即逝，便是唯一在场的人也无从窥见，她随意地抹去嘴角的鲜血，笑了一下，“是吗？可我累了，不想再继续下去了，趁早了结也好。” 澹台烬不知道，可惜他不知道，叶夕雾从来不是趁早了结，而是为了私心拖到了如今。 累了？一个爱他、他爱的人说累了，不愿意再同他继续爱下去了。叶夕雾说出的这番话将他一下子打入了无间深渊般绝望的境地，挣扎都无法挣扎出来，他蓦然扯出了一个难看无比的笑容。 就这样被叶夕雾宣判了死亡，一开始叶夕雾就对他没有动容，没有，什么都没有，她的心真的是比岩石比铁块还要坚硬，比极地的寒冰还要冰冷。 “……好。”又沉又哑的嗓音中，他注视着她，眸中带泪，缓缓点头。 曾经他在心里想，只要她想要，只要他拥有，他都可以给她。既然她想要他的这条命，那就要吧。总归他眷恋的叶夕雾已经从这个人身上消失了，世界已经无从留恋，那他便追随着叶夕雾离去吧，他要去找他的叶夕雾。 “好。”他彻底放弃了挣扎，心如死灰，“那就来吧。我死后阴镯自然就会从你手上脱落，你也无需再担忧会有什么束缚。” “我祝愿你可以回到想要回到的地方，能让你无论如何也要回去的地方，一定很美吧，可惜我看不到了。” 他闭上双眼，拥抱了她给予的死亡。 被杀对象被伤到已经开始求死，却仍旧固执地抱守阴镯，是为了完成对她的承诺吗？临死之前还要为她这个执刀之人送上祝愿，澹台烬对她可真是太温柔了，温柔到她的面具骤然裂开，叶夕雾露出一个似是哭又似是笑的表情，盛满了无声的难过。 可惜啊，她是骗他的，就像每一个人死后都不知道会怎么样，她死后同样不知道自己究竟会怎么样。人死后在世间的痕迹烟消云散，她应该也一样了吧。她原先世界的亲人已死，如今澹台烬也要死在她的手上，她随着他们去了也好。 只要完成这项使命，三界四洲就不会面临灭亡，不知道此方世界的五百年后，又是一幅怎样的光景？会有她想要看到的人吗？ “澹台烬，再见了。”她的声音终于不是强行伪装而出的冷酷，而是恢复了往常的声音。 话落的那一瞬间最后三枚灭魂钉齐出，直直朝着他的心口而去。 叶夕雾是带着无尽的决绝之意打出的这三枚灭魂钉，满心以为一切都会结束，然而护心鳞的出现是她无论如何也没有料到的。 千钧一发之际，放置在不远处架子上的护心鳞忽然飞射而出，竟然为澹台烬挡下了这打在心口上致命的最后三枚灭魂钉。 灭魂钉要进，护心鳞要挡，两股力量相持不下最终爆开，护心鳞的表面渐渐出现一道裂痕，她和澹台烬都被这股骤然爆开的力量震荡出去。与此同时束缚在澹台烬身上的力量也消失殆尽，他倒在榻上，而叶夕雾则被弹到了地面上，两人再度呕出鲜血。 跪在地上，叶夕雾慌忙去捞那三枚已然碎裂的灭魂钉，小心翼翼地捧起来，下一刻它们却尽皆化为光点散落彻底消弭在空气中。 眼睁睁地看着最后的希望在掌中消散，剧烈震荡的眸光渐渐黯淡下去，她的双手不可抑制地颤抖起来。为什么？明明胜利就在眼前，却又在转眼间消散。 爹爹、兆悠伯伯与衡阳宗上下耗尽一切才送她回到五百年前，如今一切前功尽弃，她的使命，她的任务，失败了。她是四洲三界的罪人。 澹台烬用手肘撑在榻上缓缓起身，想要站起身却踉跄一下，他只能扶着榻边的架子稳住身体。 “叶夕雾，为什么？为什么要骗我？”他的嗓音嘶哑了一些。 他绝不可能就此甘愿赴死，其实直到最后他仍旧在赌，赌叶夕雾的心软，赌叶夕雾还爱着他，可她还是下了狠手要置他于死地。 骗他，杀他，说不爱他。 她当真是这世上，最狠心的人。 闻声叶夕雾终于回视他，此刻她已经难以再用一副冷漠脸面对他，如今任务失败了那便任由他处置吧，她亦是已经无颜面对他，也不知该说何话。 澹台烬再也撑不住摔倒在地，他向她伸出一只手，张开唇想要说话，下一刻身上却彻底卸去了力气，那只手便也无法动作瘫软下去，他满怀不甘地闭上眼眸，泪水沿着鼻尖滑落。 直到此刻叶夕雾才敢回触他的那只手，触碰到了指尖便如同烫到了一般缩回去，她亦是支持不住缓缓躺在了地面。 对不起，澹台烬。原来，到头来我谁也没能对得起。 景王与王后大婚后的第十日夜，王后刺杀王上未遂，二人相对而卧，鲜血染红了身下的地面。此事一出，举国皆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