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胆子大，猛鬼也能（上）

    炎炎盛夏。

    路面的沥青黏黏糊糊地粘在鞋底上，偶有几名行人，都是低着头匆匆逃难似地走过，没有一个人想在如此酷热之中多待一秒钟。

    “喂喂——到底还有多远啊，龙马？”

    穿着黑色男生制服，看起来像是高中生的少年也不例外，只是、定睛一看就会发现很多违和之处，比如那过于昳丽的形貌……或者是更直接一些的，在空中上上下下漂浮着的双脚。

    将洋服外套搭在肩膀上，正不断用领口扇着风的青年闻言，无奈地抬头回道：

    “快到了……虽然想这么说，但这个地方真的很不好找，一时半会儿是没希望呐。”

    “…………回去了。”

    “咦……？”

    “回去吧、龙马，”被称作阿龙的少年开始前后左右地围着青年转圈，连声催促，“回去吧回去吧回去吧——”

    “不行的啊，都已经接下委托了。”

    说老实话，到了这一步、说不觉得麻烦是不可能的。明明是请人来除灵，结果却把地址说错了，而且、在这种乡下也找不到愿意再搭自己这个可疑人士一程的车子。委托人的态度也十分古怪，明明已经很着急了，但却下意识地瞧不起他们这些“擅长装神弄鬼的家伙”，言语间颇有些颐指气使。

    见龙马沉默不语，不反驳也就意味着有些被说动了，少年便再接再厉地蛊惑道：

    “那个装模作样的大叔都没有亲自来见龙马，而且不是说已被缠了两年以上了吗。两年都没有什么危险，不会是什么凶恶的家伙。再这样下去，今天就回不了家了，还要给阿凛带土特产。”

    “嘛，说得也是……”一提到“阿凛”，青年的态度也不甚坚定了，也不知是想起了什么，微笑着点点头，“好吧，今天就打道回府……阿龙先生要吃些什么再回去吗？”

    ……

    “喂喂、阿龙先生和龙马回来了哦——阿凛？在哪里？”

    原本总是缩在玄关后警惕地盯着他们的视线消失了，少年纳闷地在附近飞了一圈，才笃定地道，

    “阿凛不见了。”

    虽然并不是觉得对方应该一直待在这里迎接自己，但那个人就像惊弓之鸟一样，总是对不在自己掌控之中的事物抱有过多的防备心，每当他们两人离开这座房子，凛就会偷偷地跑到门口来，期盼着他们永远也别再回来。因此，回家后向他打招呼时，那掩饰不住失望的表情非常可爱，让阿龙很喜欢。

    “不可能‘不见’啦，只是不在这里而已。”坂本龙马与楢崎龙二人借住的这座洋馆的主人，是一名地缚灵，灵能力称得上强大，恐怕生前就有着相当程度的没有被挖掘出来的天分，唯一的弱点抑或是特性就是不能离开生前所宿的土地，不过这洋馆占地面积极大，在里面生活完全不会觉得狭小逼仄，比起那些只能寄居在壁橱或者数叠大小的公寓楼里的同类灵，用时下流行的词汇来形容、可以说是降维打击了。

    “诶、明明带了土特产回来……”

    “嘛嘛，一会儿就会自己出现的吧。”

    龙马将帽子挂在了玄关的衣帽架上，不慌不忙地道。一个灵体如果想躲起来，一般人是绝对找不到也发现不了的，他们这些驱魔人虽然有办法感应到，但没那个必要。

    但阿龙却颇为在意的样子，丢下一句“那我去找他”就匆匆地飞走了。

    不立刻去找也不会怎么样——虽然这么想，但既然他已被阿龙先生看上了，就只能算他倒霉了。阿龙可不会太在意人类或者生前是人类的家伙的想法。

    记得，第一次和凛见面的时候，也是阿龙先生先……

    作为超出常规的破格存在，并非是人类之身的阿龙与普通的驱魔人之间的差距如同天堑一般。因此，令几十名驱魔人无功而返的幽灵洋馆凶恶厉鬼，第一次在人类面前露出了真容。

    “……完全是小鬼啊。”

    “啊、是小孩子。”

    准确地说，应当是名外表十三四岁模样的少年人，身形已相当凝实了，只是有时还有些飘忽不定。那苍白纤细的脖子正被化为原形的黑色大蛇叼在嘴里，即使是鬼物也不会不紧张恐惧，但少年仍然面无表情，只是抿着嘴唇狠狠瞪着他们、也不说话。

    “我说啊、随便吓人是不可以的哦。这里都已经算是远近闻名的鬼域了。”虽然是还没有有人遇害的传闻，但即使是不小心从这里路过的行人，都会连续遭受半年以上的噩梦困扰，实在是做得有些过分了。

    “……”

    “不说话是不行的……啊、别把头转到另一边去啊，你……”

    这样油盐不进的态度还是第一次见，坂本龙马不由得无奈地摇摇头、直叹气。

    变得比人类的体型稍大一些，刚好能钳制住对方挣扎的大蛇竖瞳缩了缩，用尾巴绕着少年瘦削的身躯缠了好几圈之后，竟然缓缓放开了咬住他咽喉的尖牙，对搭档吐了吐信子：

    “龙马。”

    “嗯？怎么了，阿龙先生。”

    “有雌性的味道。”大蛇的红眼闪了闪。

    “雌性？……啊、是说女性吗，”龙马纳闷地压了压帽檐，转向凛严肃道，“难道你还囚禁了女孩子在这里吗？”

    似是很不屑，不愿意让自己落下莫名其妙的罪名，少年终于开了口，嗓音有些低沉沙哑：

    “……谁会做那种事。”

    确实……他看起来也不像对那方面很感兴趣的样子。

    “但就是有雌性的味道。”

    阿龙加重语气道，他再次贴近少年的颈侧用力嗅闻，发出嘶嘶的声响，

    “……阿龙先生喜欢这个味道。”

    ……喂喂、该不会。

    果然，下一秒，这位不太具备常识的搭档就直截了当，甚至谈得上爽朗地问道：

    “喂、人类，要不要和我交配。”

    首先，那已经是不能再分类进“人类”范畴的存在了吧……是鬼哦，阿龙先生？

    “交……”少年鬼魂也明显有些呆滞了，不可置信地推拒那颗巨大的蛇脑袋，“……我不是母蛇。”

    “？阿龙先生不是同类也可以交配的。”

    “谁在问你……我是说我不愿意！”

    从相遇到现在头一次露出符合年龄的神情，少年一副气得头发昏的样子，手脚并用地试图挣脱蛇身的束缚，但越挣扎缠得就越紧，纯黑的坚硬鳞片将他身上轻飘飘的衣物划得满是口子，缝隙之中隐隐绰绰露出苍白光洁的肌肤。

    “咳、咳哼……！阿龙先生，停一下！不可以强迫别人交配啦……”

    年轻的驱魔人愣了一下，才红着脸慌忙阻止。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勉强是将躁动的大蛇安抚了下来，只是阿龙仍不太愿意变成人形，气哼哼地盘起来占据着房间的一角，面对着墙壁不说话。

    “唉……”龙马今天已数不过来自己到底叹了多少次气了，只能对着同样缩在另一个离对方直线距离最长的墙角，满脸警惕的少年交代道，“我去替你找件衣服……”

    “……阿龙先生，不可以交配哦，绝对不可以交配。”

    不放心地又叮嘱了一句，男人才踏出了房门。虽然以防万一、带着阿龙一起去比较好，但那也意味着没有人看管这个少年。对方大小也算是名厉鬼，如果出了差池就不好了。

    ……

    这座洋馆属实太大了，他左看右看，兜兜转转了半个多小时，才找到了衣柜，里面的布料全都积了厚厚的灰。

    男人对着那些旧衣物愣了一会儿，才想起来，那个性格别扭又鲜活的少年不是活人、已去世了不知道多长时间了。

    如他那样的死者是穿不上生者的衣服的，如果想给他找新衣，只能通过祭祀亡者的仪式。虽然自己有带相应的道具，但这些衣服显然也不能穿了。

    “……没办法，先回去一趟吧。”

    回去的路他大致记得，没花多少工夫就找到了位置，他临走时没有关门，离得老远就听到似有若无的痛苦呻吟声。

    完了……不是跟他说过不能做的吗！

    一边讶异于搭档的异常举动，一边懊恼地咬紧了嘴唇，坂本龙马几乎是飞奔到了屋内，扶着门框大喊：

    “不是说过不能交——”

    房内，并没有想象中的yin乱景象，而且，连大蛇本身都消失了，也没有变回人的样子。空荡荡的房间里，只剩下抱着膝盖在角落里不停颤抖的少年。他看起来相当不安定，背部在墙上蹭来蹭去的，口中呻吟不断，但一见到龙马，就紧紧咬着下唇，一声也不吭了。

    “这……是？阿、阿龙先生呢？”

    “唔、呃……”

    听到男人的搭话，少年就抖得更厉害了。他一时点头、一时又狂乱地摇头，把一头及肩的黑发弄得凌乱无比，也无暇去整理，只是弓着腰、双手用力捂着肚子。

    “怎么了？你不舒服吗？”

    龙马完全摸不着头脑，但还是本能性地上前几步，想要拍拍他的肩膀。结果，少年却好像受了什么刺激似的，上身猛然失去了力量，整个人扑到了他怀里，头部不住一拱一拱的。

    “呀啊——嗯哈、里面，不要……吸那里啊啊！杀了你……我一定要杀了你这个妖……啊！”

    少年语焉不详地尖叫起来，虽然断断续续的，但要理解其中的意思，也并不困难。

    “进不去、呃啊……zigong不行……呜呜……！”

    诶……莫、莫非……不不、不可能……

    “嗯——不、不要……！不行、听到没……不……呀、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