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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动

    

心动



    这天是周五,学校提前两节课放学,下午是陆管家亲自去接的越子宁。

    陆管家一边开车一边开口道:“少爷,你说上次不小心摔了一套茶具,老奴已经替您买了几套新的,你要不要去看看?”

    茶具是小橘一天爬到架子玩给摔坏的,这套茶具有钱买不到,是制窑大师刘白送给他外公的礼物,一套非卖品白瓷茶具。

    陆管家识不得货,不知道这套茶具非寻常物可替,但也用心去找了。

    坐在车后座看书的越子宁头也不抬地“嗯”了声,似乎丝毫不关心。

    在他看来这些东西都是死物,他并无执念要小心呵护、收藏。

    回到越家,陆管家领着他去选了茶具。越子宁看了看几套的成色,选了一套合眼缘的黑瓷茶具。

    正要离开,有人特意过来找陆管家小声说了些什么。

    “我自己回去。”越子宁不喜欢等人,等通风报信的佣人离开就提道。

    “是,少爷。”陆管家面露难堪,把茶具包装进盒子里,又把盒子装进牛皮纸袋递给了越子宁,“少爷慢走。”

    从仓库走出,拐了两条花廊就到了后院,后院通往西林。

    “下雨啦!”少女欢快的嗓音猝然回荡在耳边。

    越子宁从藤蔓交错的廊道走出,一片巨大的水花如雨般挥洒在眼前。

    阳光下唐韵用手指捂住水管,水流从她的指缝朝天喷溅出水花纷纷扬扬地降下,浇灌后院的草坪。

    她张开手臂转着圈,转动的裙摆如同一朵浪花,很快水花打湿了她的脸、她的头发、她的裙摆。

    少女笑得露出两排贝齿,两颗小虎牙格外显眼,眼睛弯成两道月牙,看上去充满夺目的生机。她旁若无人地转圈,脚尖踮起学着芭蕾舞剧里演员的动作向前跳了两下,随即抬起一边手臂继续旋转。

    她闭着眼,转动的速度越来越快,手也不自觉松开了水管,以一种雀跃的姿态向越子宁靠近。

    五步,四步,三步,两步……一步。少女停在了他一步之前的位置,带着潮湿的水汽和温暖的欢乐来到了越子宁眼前。

    “滴答,滴答——”

    水滴顺着她的裙摆滑落,就滴在他脚下的青石地板上。

    少女挂着水珠的睫毛微微颤动,她缓缓睁开眼。

    “砰砰砰——”视线相撞的那一刻,越子宁心如鼓动。

    “唐韵你知不知道,心动是一瞬间的感觉,那一秒中带来的欢喜足以使我深陷其中。”月光下情窦初开的少女这么告诉当时十六岁的唐韵。

    唐韵玻璃般晶莹剔透的瞳孔倒映出少年怔愣失神的脸庞,心想这就是对人心动的模样吗?

    看着好傻啊。

    “少……少爷?”

    睁眼看到他,少女的脸色立即变得惊慌起来,踉跄往后退了几步。

    越子宁恍然回神,自己也有些局促。

    “你……”

    唐韵手忙脚乱去关了水龙头,又手忙脚乱地站在少年面前。

    “我……我就是看没人……想玩一下。”她结结巴巴地解释。

    “玩?”越子宁抓住这个字眼,疑惑。

    寻常的人都喜欢这么玩吗?

    “少爷,我知错了,”少女却误解了他的意思,当即红着眼眶承认错误,“我不该浪费水。”

    “……”越子宁看着少女抬起的双眸,听着她认真地说出自己的“错误”,无言以对。

    可见他不搭理自己,少女的眼眸里立马涌出了泪。

    “没……没事,”越子宁有些慌乱地张口,别扭地移开视线,别扭地说:“你以后注意点就好,别让其他人……看见。”

    “谢谢少爷。”唐韵感激道,又保证自己绝不再犯。

    “你回去把衣服换了,别……”越子宁说不下去了。

    唐韵的脸一下子噌地涨红,羞臊道:“在少爷面前失仪了,我马上离开。”

    气氛一下子怪怪的,越子宁也不由红了脸,应她:“嗯……”

    唐韵在他面前左右走了走,手足无措地望着他。

    越子宁会过意,抬步让出位置。少女的裙摆拂过他的校服裤,与他擦肩而过。

    她身上有雨后月季的味道,淡淡的清香。

    脚步声渐轻,越子宁平视前方,草上挂着白露,鲜艳欲滴的绿让人看了心旷神怡。

    他想起自己看过的一部电影。男主公洒了一片雨,女主人公在雨中起舞,他们在虹霞下亲吻。

    可越子宁忽然觉得,如果是女主公在自己洒下的雨里起舞会更美,只是他想要……那个吻。

    想这个干什么?

    他摇了摇头,收回自己羞涩的幻想,快步离开后院。

    唐韵一边朝前走一边拧着裙摆,“唔……提前洗了个澡。”

    为了这出“起舞”大戏,从知道陆管家在到处去找茶具开始她偷偷排练了八次,各种反复踩点记位。

    没想到真的一切顺利,他独自一人走进了后院,还没有出声制止,让她能够一步一步靠近。

    “谢谢你们在天上保佑我,爸爸mama。”唐韵回到房间,取出挂在脖颈的怀表握在手心,虔诚地双手合十。

    晚上越子宁躺在床上,下午少女起舞的一颦一笑如走马灯在脑海中放映,无论他怎么强迫自己不要去想,可还是会冒出来。

    “唐韵……”他呢喃着这个名字,一瞬间想到了什么。

    越子宁记起来了,自己五岁时有一天越家来了一个瘦瘦高高的小女孩,她说她叫唐韵。

    “唐诗的‘唐’,韵律的‘韵’,这是我mama给我取的名字,少爷。”

    少女与记忆中女孩的脸庞重合,阳光下伤痕累累的女孩站在花墙下朝年幼的他欢笑。

    “少爷,谢谢你帮了我。”

    “你真温柔,少爷。”

    原来是她,那个总被堂姐、表姐和表哥欺负的小女佣,那个可怜的小jiejie。

    那个在自己随母亲坐车离开越家时躲在人后默默流泪的唐韵。

    记忆排山倒海地袭来,越子宁心里如堵了一道墙,闷得他好难受。

    “唐韵……”

    她为什么不提呢?为什么不问自己记不记得她?她这些年为什么还不离开?

    越子宁一箩筐的疑惑,完全睡不着了。他起身走到廊道,自顾自地转了两三圈。

    就在这时,他听到了猫叫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