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将死

    “……好的，接下来我们连线现场记者为大家带来采访。”

    “白井警官，这次的案件性质极度恶劣，作案手法丧心病狂。金氏集团的总裁已经在社交媒体上全网悬赏，请问警方对此有什么回应？“

    “我们深感哀痛，一定会加快速度、加大力度，给受害者亲属一个完整的真相，让末影镇重回往日的安宁和平……”

    全是套话，一点有用信息都没有，泷叶摘下耳机，不耐烦的看了眼讲台上悬挂的钟表，距离规定的班会时间还有不到10分钟，身旁的座位依旧是空的，桌子上收拾的非常整洁，抽屉里也保持着期末结束时的样子，看起来连航今天是不会来学校了。

    “喂喂，听说没有。就最近那个很火的案件……”

    “咿咦，快别说了。怎么可能是真的！我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

    斜前方的几个人正谈论这起案件，是不是发出几声尖叫，不知情的人还以为在讲鬼故事。泷叶认出其中一个是之前砸球砸到自己的男生，叫中村翔，后来他还偷偷带奶茶来给自己道歉。

    “你们说什么呢？能给我也听听嘛～”

    泷叶拢了拢头发，笑嘻嘻的凑了过去。她虽然生性疏离冷淡，不爱凑热闹。但需要‘朋友交往’的时候，一点都不吝啬自己的社交优势。

    “嗨，就是那个呀。”坐在桌子上的女生刻意压低声线，示意她把头凑近些。“他们不是在那个破马戏团出的事吗。大家都传，是小丑的鬼魂在作祟！”

    “小丑鬼魂？”泷叶确实还没听说过有这事。

    “你肯定是不知道咯。大概三十年前，这边的马戏团逐渐落魄，再演不出什么好节目来。团长酗酒，还动不动就打人。里面演小丑的那个人爱上了团长的女儿，可惜团长不同意，竟然把小丑活活打死了。后来马戏团起了场大火，啥玩意都烧没了，团长也死在火灾里面了。大家都说那是小丑的冤魂在复仇。”女生讲的活灵活现，就像是她在现场看的一样。

    “不过也有说是团长女儿放的火。”中村翔在旁边补充了一句。

    “那，那和金顺莱他们有什么关系？不是报完仇了吗？”

    “这你还不懂，金顺莱他老爹要干什么，要把那里改建啊！这不就是挑战小丑的权威吗！所以就拿他儿子开刀喽。我反正是觉得活该，下学期终于不用被使唤来使唤去了。”中村翔旁边一直打游戏的男生突然发表意见，“我觉得连航今天没来应该就是去开香槟庆祝了，要我说，这几个人真是好似！”

    泷叶想起来之前这个男生好像也被比尔他们几个教训过，不难理解这种幸灾乐祸的态度。

    “确实诶，我还想说问问连航作何感受。”班会的预定时间已经到了，女生从桌子上跳下来，准备回自己的桌子。

    “你们说会不会就是连航杀的？”一个带着厚镜片的男生好像一直在偷听他们聊天。

    “咳咳，没事少胡说八道，也少看点营销号。”曲（magari）从教室后门走了进来，抱着一叠暑假作业。刚刚还乱哄哄的教室瞬间安静下来。

    曲，这个班的班长，也是学生会会长。无论在班里还是全校都有着绝对的统治力。泷叶尚不清楚曲是通过什么手段坐上这个位子的，毕竟她一向对这种追名逐利的人不感兴趣。但她很明白这个野心勃勃的笑面虎绝非好对付的家伙，特别是在对方提前盯上你的情况下。

    “泷叶同学。”曲拿着几本书站到泷叶桌前。“如果我记得没错的话，泷叶同学的家和连航同学的家离得很近对吧。连航同学身体不适，请了病假，我想麻烦你帮忙把这些假期需要用到的材料送给他。”

    “呃……”虽然两天前才刚一起去过集市，但泷叶现在非常不想见到连航。

    “泷叶同学人美心善，我知道你和连航同学关系很好，他也帮助了你许多。我觉得同学之间就应该像你俩一样互帮互助！”这都说的是什么屁话？泷叶简直想要骂人了，但这个该死的曲竟然假装察觉不到她的怒火，直接把东西放在泷叶桌子上转身就走。

    两天前的凌晨。

    泷叶拖着自己被凌虐过的身体逃跑回家，在浴室里一边骂天骂地一边包扎伤口。虽然她有再生能力，但普通情况下再生速度是比较缓慢的，像这种立马复原的极限速度实际上会消耗掉大量体力，再加上又被不知道是什么的东西抓着强jian了一顿，泷叶感觉自己就像个被玩坏的破布娃娃，简单处理后直接困倒在床上。

    醒过来已经是周一晚上，睡眠确实很好的加速了身体愈合，连爱痕都消失的很彻底，唯一比较苦恼的就是泷叶不知道到底要不要买药吃。虽然没有内射，但交合过程分泌的体液也含有jingzi，不过那是人类的jingzi吗？如果对方真的是里世界怪物，那吃人用避孕药会不会没效？泷叶最后还是买了药来吃，她其实有点怀疑像自己这样混血的半人类其实都不具备生育能力，但还是吃了比较安心。

    泷叶对死掉的那几个人还有杀人手法都不感兴趣，毕竟这些东西都是她以前玩腻了的。被强jian还要考虑避孕是有点麻烦，但也没那么介意，毕竟自己爽到了不是吗。最大的问题仍旧是那片红雾和幕后真凶，还有‘克洛伊’。泷叶回想起耳旁的呢喃。那个生物好像是因为把自己错认成了‘克洛伊’才会跟自己zuoai而不是直接杀了自己，如果没有认错，那自己现在是不是已经变成被记者播报的尸体之一了？泷叶这样一想，不禁后背冷汗直冒。

    可惜这些都没法问父亲。虽然父亲很爱自己，但只限于‘普通家庭’的那种父爱，一旦牵扯到他工作方面的里世界问题就开始含糊其辞。她曾有意试探过，结果对方竟然脸不红心不跳的当场给她编了一派幼儿园小孩都不会信的烂谎。好吧，既然你睁眼说瞎话那我也没必要讲实情，几次事故转学她都眼泪汪汪的对父亲哭诉，全是事故巧合而已、自己也被吓坏了等等。也不知道父亲真信了还是装作信了，总之在父亲眼里，泷叶还是一朵脆弱的小白花。

    或许该问问连航，唯一不在场的证人。泷叶给手机充上电，在聊天框里反复输入又删除。不知道为什么，她现在想起连航就有种本能的抗拒。

    现在抗拒也没用了，泷叶拿着曲给的几本书在连航家门前来回徘徊。干脆趁这个机会问个清楚好了，泷叶正这样想着，还没组织好语言，门就忽然打开了。

    “哇，泷叶！哈喽哈喽快进来吧！”连航挂着一脸明媚灿烂的笑，格外热情的邀请泷叶。

    啊？泷叶被彻底震惊到了。两天不见，怎么感觉连航被夺舍了一样？

    “哎不要客气，来来来，坐坐坐。我给你说，你一定得留下来好好陪我吃顿饭！”连航非常直接的拉住泷叶的手把她往屋里带，而在这之前连航从未主动与泷叶有过如此亲近的肢体接触。泷叶简直要被吓死了，一个阴郁小男孩突然变异成开朗居委会大爷，到底是谁疯掉了？她甚至发狠掐了自己的腿来确定这不是在做梦。

    “那个，连航同学，前两天……”泷叶小心翼翼的开口，她现在觉得这个满脸阳光的连航看起来非常惊悚。

    “哎哟，快别提了。泷叶，你怎么能鸽我呢！我们不是说好的一起去集市吗？等了半天都没看见你！”连航非常幽怨的看着泷叶。

    我鸽了他？到底在说什么啊？泷叶忽然想到，该不会是连航因为受到巨大精神刺激而失忆并且性格大变了？那到底是哪来的精神刺激呢？泷叶很确定当时在屋子里的活人只有她和那个里世界怪物。

    “是我做错什么，生我的气了，才不去陪我的吗，泷叶？”连航拉起泷叶的左手，柔声问道。不知为何，泷叶总感觉他抚摸自己左手的动作暗含些其他意味。

    “呃，我们还没有那么熟吧，连航同学。这是你的暑假材料，我放到桌子上了。”泷叶忽然记起来曲给自己的说辞是‘连航身体不适请了病假’，但他现在的样子看起来可完全不像是生病了，非要说的话，也是脑子有病。

    但连航仍旧捧着自己的手，像舍不得什么宝物一样摸来摸去，于是泷叶只好不着痕迹的将手抽了出来。连航的手中突然落空，脸上笑意有一瞬间凝滞，但很快又恢复成明媚的样子。

    可惜这个细节没能躲过泷叶的眼：连航在演戏。明明自己把手抽出来的时候那副阴鸷嘴脸差点就要绷不住了。可是为什么，她和连航一直以来都是维持正常的友谊，怎么突然就摆出一副被自己占有物逃跑的怨恨态度？

    自己的占有物。泷叶突然不敢往下想了，那个屋子里确实是只有两个活物，她和，她和……

    “既然周天已经爽约了，今天就留下来陪我吃饭吧！”连航已经在厨房转来转去了，看样子不容许泷叶拒绝，不过泷叶刚好也不想走就是了。

    连航穿了一件很松垮的淡蓝色polo衫，领口的扣子一颗没系，露出白皙瘦弱的脖颈。太干净了，一点痕迹都没有。泷叶目不转睛的盯着连航裸露在外的肌肤，仔细回想着自己当时除了捅了对方小腹，还做了什么。连航似乎是被看的有些害羞，衣领露出的胸口染上一片淡淡的粉红，像个小女孩一样。确实，连航不算高，身上也没什么肌rou，又留着偏长的头发，乍一看确实很像纤细的少女。或许这也是为什么泷叶会对他有好感。

    这么细的手腕怎么可能扯得动我的胳膊？泷叶在心里暗骂自己想的太多。无论怎么看，连航都只是一个普通的受害者。

    “泷叶，你有没有听说，有人传言他们是被另一个世界的东西杀死的。”连航用汤匙缓慢搅动着锅内香气四溢的南瓜浓汤。

    ‘另一个世界’这个词像警报一样令泷叶瞬间绷紧了弦。她回复的声调里听不出任何情感起伏：“什么另一个世界，我没听说过。”

    “我还以为是什么新鲜词，泷叶是城里人，肯定会知道呢。”连航向锅里切下一小块黄油，回身对泷叶无害的笑了笑，“你先去客厅坐会吧，饭很快就好了。”

    如果连航现在这幅样子不是装的，那就是他确实受到刺激了。泷叶在客厅的沙发上坐着，沉浸在自己的思考中，完全没意识到窗外的天空已经染上一种诡异的绿色。或许这个刺激是在自己进鬼屋之前，连航有幸逃跑，而剩下的四个人则惨遭杀害。这个逻辑似乎是目前最能讲通的了，泷叶叹口气，如果真相是这样的话，她还是没办法得知那究竟是什么东西。但又应该不是这样简单，刚刚她抽出手腕时连航的反应很奇怪……

    “嗡嗡”

    泷叶确信自己没有听错，有微弱的翅翼摩擦声正从里面的房间传来。连航好像没提过自己有养宠物的爱好，泷叶有些狐疑的向那间屋子走去。随便闯入别人的房间确实非常失礼，但只是站在门口看看的话她觉得应该无伤大雅。

    一只发光的银色飞蛾，正悬在房间中央。巨大的翅展足足有一米宽。但仔细看就能发现这只飞蛾已经濒死，腹部被撕扯开一个裂口，腥臭黑色的腔内容物正从裂口往外流淌，如同一滩呕吐物一样堆在地上。

    泷叶从未见过这种飞蛾，但她能确定的是，这是只里世界的生物。为什么连航这种普通人类的家里会出现里世界生物，而且还是被人为残害过的，究竟是怎样的工具才能在如此巨大的腹部做出这样的破坏？她一时间有些反胃，本能的向后退了两步，然后结实的撞在一个怀抱里。

    “你这不是很了解另一个世界吗？”　‘连航’低头轻轻蹭过泷叶的后颈，在她耳边吹了口气。泷叶试图挣扎了两下，但却无法逃离对方桎梏一样的怀抱。她忘记了，瘦弱不代表虚弱，有时候力量不一定依赖物理意义上的肌rou，还可能有其他来源。

    “恢复的挺快啊。”　‘连航’狠狠掐住她的左臂，“这次我可不会再被你魅惑了。”

    “你不是连航，你是谁？什么魅惑？”泷叶绝望的挣扎着，但那点力道连给‘连航’挠痒都算不上。

    ‘连航’突然松了手，顺势把泷叶整个人甩到客厅承重墙上。“这么想知道？那你到说说你又是谁，你和涅有什么关系，为什么涅的尸体都快臭了八百年了我他妈还要受到这种折磨？”

    泷叶感觉自己全身上下的骨头都摔碎掉了，脑袋嗡嗡作响，视线一片模糊，只有鼻血流进嘴里泛起一种腥甜的味道。

    “就是因为流血……你告诉我，到底怎样才能摆脱！”　‘连航’声音暗哑，面色潮红，他粗重的喘息着，把上衣脱掉，露出小腹一块狰狞的伤疤，“是不是杀了你就能解脱？啊，你说话啊，现在倒装起柔弱来了，捅我的时候可不是这幅嘴脸！”

    “我没，我不知道……”泷叶的喉咙里也堵着鲜血，甚至好像还有碎掉的牙。两天前的那一次已经耗尽了她所有力气，如今她的愈合速度几乎变得和人类一样缓慢。再这样下去会死掉的，泷叶拼尽全力想挪动身体都无法做到，巨大冲击力过后她甚至感受不到自己四肢的存在。

    ‘连航’确定眼前人没有任何反抗能力后，忍住自己被勾起的躁动性欲，右手化作墨绿色的利刃，对着泷叶胸口直直扎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