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5章 向海边去的第一站
“听说了吗，清水城北岸的一个商馆半夜忽然爆zha。听说是私藏花炮爆竹，藏了不少呢。” 去菀州城的山路上，姜元灵和阿瑶她们在某个山麓上一个行脚商落脚的院子里歇着，就听到不远处的一群行脚商在那里窃窃私语着。 姜元灵的听力很好，不知道是不是因为有能和小动物交流的异能加持的缘故。 风离丑和阿瑶都是习武之人，应该是也听到了，风离丑就笑着，阿瑶倒是没什么表情。小桥年纪还小一些，虽然也有在习武，但似乎并没有听到不远处的那群行脚商在偷偷聊的内容，就只是认真地在啃着一块干粮。 那边的窃窃私语还在继续： “不是才刚发生吗？怎么你就知道这么多了？” “那你是不知道，菀州城来的一个捕头刚好就在清水城里待着呢，立马就去查了，我这消息就是从那个捕头待的客栈里的一个厨子那边传出来的。” “你这乱传消息，官府知道了可得来抓你。” “那你别说出去不就行了。哎呀，反正这么大的事，过没几天就是菀州城里差不多也是人人都知道了。” 姜元灵漫不经心地听着，想着，这菀州城来的捕头是哪一个，她倒是不知道，清水城主司那边也没跟她提过这么一个人，不知道是哪一边的。不过就算不是花雨教这一边的，她们做这件事应该也并没有留下什么明显的破绽。 不过如果对方打算彻底撕破脸，不管有没有破绽，都是可以找到借口的。 借口嘛，是很好制造的，这对双方来说都是。 山间的空气非常清新，姜元灵却有一瞬间似乎是闻到了一丝硝烟味。 她连通了附近的一些小动物的感知，确认了一下，这一丝硝烟味只是她的幻觉，才再次放心下来。 对花雨教的她们来说，大概是永远不会有可以说是准备得足够充分了的一天。不管怎么准备都是不够充分的。但同时，她们也永远是在随机应变的，随时都能在那个时刻做出最好的应对。 这一次是她们先发制人，惹上了麻烦的是对方。 然而类似的阴谋阳谋，在她们清理掉麻烦的那个根本的源头之前，只会是源源不断的。天然母系的她们，只要存在，就和这个麻烦的源头是永远对立的。这个源头，用书外一些女人的话来说，就是虚伪的“父”系男权体系。 五天后，姜元灵她们一行四人到达了目的地，也就是她和小桥从西南往东边沿海去的第一站，菀州城。 菀州城的风景就已经和清水城的有很大不同了。简单来说，就是这里已经染上了相当程度的中原“父”系的腥臭。虽然中原人到了这里，基本就会开始感慨南疆果然是蛮荒之地，连正统的“父”和“婚”是什么都不知道。 菀州城有一个坊比较特别，住着的都是来自花雨教的女人，又被称为“女子坊”。虽然没有禁止男人出入，但极少有男人在清醒的状态下敢走到女子坊里。 姜元灵她们暂时住宿歇脚的客栈在女子坊附近。这间客栈不大，是花雨教的姐妹们经营的，在客栈内工作的都是女人，有几个似乎是从中原来的。 菀州城这里的人家，已经有相当一部分是有称为“阿爹”的这么一个男人的存在了，虽然似乎地位上远不如中原的那些“爹”那么高。姜元灵想州府那里肯定有户籍统计，但她是看不到的，她只能从街上的景象去大概地推测。 刚到菀州城的时候，姜元灵就在街边听到一个小女孩喊一个女人“娘”之后又大声喊女人身边的男人为“阿爹”。 当时她有一瞬晃神，好像她忽然回到了书外的世界一样。 在花雨教，XXX就是XXX。XXX被女人生出来之后就叫做小XXX，大了就叫XXX。反正很快就要处理掉了，除了XXX之外就再没有别的称呼了。她们日常也不会提起XXX，因为XXX存在的价值就只有那一点点。 而在清水城，那些来自中原的住在北岸的人，是不敢在花雨教的女人面前大声喊“爹”这个称呼的，因为知道这是花雨教的女人们所厌恶的东西，害怕因此会被盯上。 被花雨教的女人盯上，对生活在花雨教周边的XXX来说，可不是什么好玩的事。 到了菀州城这里，可见花雨教的影响力已经明显弱了不少。 但并不是没有了。 同一件事，从不同的视角去看，可能就会有不同的结论和感受。 先不说人其实是活在历史之中的，任何一个时刻，都不能说就去盖棺定论了。而此时此刻，在菀州城这里，花雨教的影响至少还在。女子坊的存在本身，就是一种无声的信息，潜移默化地向那些中原来的女人们传达：在中原的男人们构筑的“父”和“夫”的这一虚伪的秩序之外，是有着天然母系的秩序的。而在这个天然的秩序里，女人是威严而有力的。 姜元灵她们原定是在菀州城这里休整一个晚上，第二天一大早就要接着出发，她和小桥往东边走，阿瑶则跟着风离丑往北走。 没想到却发生了意外的情况，她们暂时无法出菀州了。 ——虽然在菀州城这里只是断断续续地下着不大的雨，但在出菀州必经的山路的某一段，却是连续暴雨。即使山路没有太大的毁坏，要在这个时候通过，显然是非常危险的。 如果是女性行脚商，进出菀州是有一些山里的快捷路线可以走的，只要有花雨教的引路人姐妹带着就可以走。不过那些路线也在暴雨波及的范围内，暂时是走不了的。 微寒的轻风细雨中，客栈的走廊下，风离丑料理着一壶热茶，替姜元灵她们三人一一斟满了面前的杯盏。 “只好多等几天了。”风离丑说，放下了茶壶。 “小桥你可以带着元灵在城里逛逛。”阿瑶对小桥说。 “那你呢？”小桥问。 “我有点事要处理。”阿瑶说，喝完了杯盏中的茶，就离开了。 风离丑很快也离开了。 姜元灵和小桥都没有问她们去做什么，显然她们要做的事情非常多，而且大部分应该是相当机密的事情。 “元灵姐想去哪里逛逛？”小桥问。 “都可以。”姜元灵说，“我以前是有来过这里，但你知道，我都不记得了。所以其实可以说是第一次来，去哪里都可以的。”说着问小桥：“小桥你想去哪里逛吗？” 小桥想了想，说：“我想去织锦女子学堂和书舍看看，元灵姐一起吗？” “好啊。”姜元灵说。 两人喝完了茶，将茶具收起来，回客房收拾了一下，拿着伞就出门了。 织锦女子学堂，如其名，是一间只有女老师和女学生的学堂。姜元灵问是花雨教办的吗，小桥说不是，是北边来的一个女子商会办的，这个女子商会就叫织锦商会，在菀州城也设有一个商馆。 不过织锦女子学堂里确实有几位老师是来自花雨教的。小桥告诉姜元灵，她们每半年会回到花雨教，去到不同的寨子里，给花雨教的一些姐妹教授外边的一些语言文字等等。 小桥带着姜元灵来到织锦女子学堂，刚好是每月十日一休的旬假，只有几个女学生在书室里看书，还有几个在练箭场练习射箭。最后她们在后院里遇到了一位来自花雨教的姐妹，在这里教授药草医理的，之前见过小桥，算是认识，就聊了一会儿。 织锦女子学堂教授的内容包括文、武、商、农、医，用的课本基本上都是各种女子书会印制的。有些学生只能在夜间来学习，所以女子学堂又分为日间课堂和夜间课堂。 学生们因为性别为女，并不能参加中原王朝体系下的科举，大部分在结束学业之后从事民间的各种职业，例如农作物种植、书册印制、镖师、行脚商、医师等等。也有较少的一部分学生通过其它例如举荐的途径，进入了中原王朝的官吏体系。听说菀州城州府就有一个捕头是来自清水城北岸某户的女子。 仅仅有极少的一小部分当然是远远不够的，这不是她们的目标，只是她们实现最终目标的路上的一小小步，始于足下的一小小步。 最终目标，当然就是完全消除掉中原XXX们构筑经营的这一整套“父”和“夫”的糟烂玩意儿。 说回来，织锦女子学堂在菀州城这么多年一直平静无事地存在着，想来这个织锦女子商会和花雨教应该在暗中付出了不少去维护。 织锦女子商会的商馆之前就迁移到了城外，姜元灵虽然感兴趣，但这次就先不去了。 织锦女子学堂的边上就是织锦书舍，她和小桥刚从学堂里出来，小桥就直奔书舍去了。 书舍一共两层，小桥进去就直奔放着最新刊印的书册的那边。 姜元灵就自己随便逛了起来。走着走着，走到临街靠窗的一面书架，就见上面的书册，作者都是望乡堂梅月。 姜元灵认得这个作者，或者说这一群作者。 小桥有好几本望乡堂梅月写的书，姜元灵借来看过其中的一本。那本书写的是几位女子结伴历险的志怪故事，非常有意思，除了人界，魔界、妖界和鬼界都明显是母系的，一本书从头到尾，甚至都看不到几个男性角色。 小桥跟她解释过，梅月倒过来读就是月梅，也就是越嵋，也就是说这是越嵋山故事堂的作品。显然这算是一个在读者之中公开的秘密了。 姜元灵当然是知道越嵋山坤道的，这应该是江湖上最大的一个只有女子的门派。她记得在责编作者群里看到过原作者提过一个人物的设定，就是一个坤道门派的，具体叫什么她一开始忘记了。后来到了这边，偶然听说了一些江湖轶事，知道了越嵋山檀副掌教和小说主角受之间的过节，就想应该就是这个人物了。 其余关于越嵋山的，她听过最多的就是关于故事堂的了。因为小桥很喜欢越嵋山故事堂出品的书，时常和她说，如果有机会的话，想去越嵋山拜访一下写这些书的道长们。大概就是一个接近于追星的心态吧，姜元灵想。 梅月就是越嵋的意思，姜元灵是知道的，但望乡堂是什么意思，她就不清楚了，小桥也不知道。她猜测，也许是望故乡的意思，那么望的是谁的故乡呢？这个“乡”，说的是曾经信奉创生母神女娲大神的那片土地吗？ 在花雨教的传说中，创生母神是极其威严的。花雨教她们的创生母神的神谕之一，就是说XXX是未得母神祝福的不完整的残次品，是污浊不堪的，所以要将枷锁置于XXX的双唇双手双足之上，勿让其将污秽播散。 中原人曾信奉的创生母神女娲大神应当也是威严的，只是后来被XXX们给搅乱了原本的秩序。 姜元灵身上是带着些钱的，花雨教那边给的旅途资费，她觉得不应该花在买书上，何况之后也不好带。这么想着，她也就没在这面书架前过多流连，而是继续到书舍的各处逛逛，看看这里卖的都是些什么书。 织锦书舍的书，女子若要买，都是非常便宜的，想来是织锦女子商会补贴了不少。 一个多时辰之后，小桥才非常不舍地跟她一起离开了书舍，离开时只买了一本书，说如果在再次出发前就能看完的话，就先寄放在客栈那里，等回来时再去拿。 两人接下来就是在菀州城里闲逛。因为肚子有些饿了，就想着找些小食摊子随便吃点东西。 走着走着，姜元灵就看到街角竟然有一间寺院，名为花净寺，寺院边上有一间茶馆，挂着的布招牌上写着“南无”两个字。 “花净寺这里住着一些比丘尼法师们，那间茶馆也是她们的。”小桥对姜元灵说，“我上次来就去过那里，茶点还挺好吃的。”说着还有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可能是觉得自己就记得茶点好吃了，感到有些不好意思吧。 姜元灵听说这一间寺院住着的是比丘尼，感到很好奇，拉着小桥就往那里去了。 掀开茶馆的木珠门帘走进去的时候，就见一位比丘尼法师端着一只茶盘从后边走出来，看着她们进来，对她们笑了笑，说：“两位是花雨教的客人吧？欢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