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吕西安在得知自己被阿诺德当礼物送给“血玫瑰”首领老何塞后，不慌不忙头脑清晰地盘点“黑十字”的天文数字账目，洗白来路不明的巨额资产，分配上下级人员的管理明细，做好自己的交接工作。他被单独关到一个小屋子里，和白希礼分开。他不知道是否阿诺德发现了自己和白希礼纠缠不清的事，这种事情在帮派里很常见，追求rou体的欢愉或一时的刺激，不分性别的结合，实在是太正常不过了。他没再见过阿诺德，仿佛就是一个玩腻了的宠物，被随随便便地遗弃给新主人。吕西安被洗干净换上充满挑逗意味的新衣服送到何塞的私家庄园时，一具运送尸体的小车正好从一边小路驶过。风吹起尸体上盖着的白布的一角，露出一张吕西安曾见过的面容。他想了半天，只觉得异常地熟悉，但终究未能想起来是谁。

    老何塞已经硬不起来，但这没关系，拿吕西安取乐的办法有很多。年轻的男孩儿总能被玩出更多的花样，承受着老何塞的百般折磨。这感觉苦难又疼痛，但还不及他在酒吧里卖身的两年，一切都可以忍受。之前在华尔街的证券交易所里，他遇见“血玫瑰”的副手安赫尔，他在麻省理工的同学。安赫尔悄悄对他暗示：“我们‘血玫瑰’的二当家门多萨，知道死尸被钉成十字架形的事。”

    能接近“血玫瑰”的首领何塞，说不定就能一步步揭开当年母亲和meimei惨遭毒手的真相。

    夕阳下摇摇欲坠的门轴转出吱呀的哀嚎，像一首循环往复的咏叹调，总在吕西安的生命中不时响起。对面台阶上两姐妹绝望的抽泣声、黛安娜怯生生的眼神和清脆的嗓音、老妇人举起手中廉价堕胎的广告牌，很多本以为能够忘却的东西，总是经年累月地一遍遍回放，固执地纠缠住生命的根基，不肯放松。

    安赫尔有墨西哥血统，父母分属西班牙不同的黑帮，属于“血玫瑰”的父亲被人设计，亲手误杀了在美国大学卧底执行任务的母亲。悲伤的父亲遵循安赫尔母亲的遗愿，没有让安赫尔接触黑帮的事情，而是让他正常地在美国长大、学习，最终聪明勤奋的安赫尔成功考入了麻省理工学院，获得经济学和数学双学位。但毕业后恰巧父亲病死，他回到“血玫瑰”担任经济管理的副手，为黑帮工作。吕西安总是记得在麻省理工的时候，他是“王冠明珠”神秘社团里的骨干成员，而安赫尔只是羡慕地看着他，总是朝他露出腼腆又阳光的微笑。让何塞满意，为自己谋划之后，吕西安第一个见的“血玫瑰”成员，就是安赫尔。

    安赫尔说，何塞年轻的时候是“血玫瑰”里的一个小头目，喜欢首领的一个情人，那女人也有意勾引何塞，两人事成之后女人生下一个女孩。首领发现孩子不是自己的，盛怒之下杀了女人，把女婴买到人贩子手里。何塞冲冠一怒为红颜，杀了首领夺权，费尽周折找回女儿。这个女婴就是卡罗尔。后来何塞寻找床伴，不论男女，都几乎是一个模子刻出来的：红色蜷曲长发、白皙皮肤、性格柔和，像极了当年他那位情人。讲到这里，安赫尔看着吕西安感慨：“你来之前何塞的宠儿，是个小演员，因受不了这种屈辱的折磨，就自杀身亡了。”

    演员！吕西安想到百老汇大剧院里那个文质彬彬的赫尔牧师，阿诺德特地去找的演员西里尔。第一次见到他，他还在舞台上侃侃而谈，上一次见到他，却已经阴阳两隔、形同陌路。

    但一个百老汇老实本分的演员，还和“黑十字”阿诺德发生过rou体关系，怎么会被何塞发现并玩弄呢？吕西安总觉得自己好像抓住了什么被忽视的东西，但不解其意。

    他唯一的一次和安赫尔zuoai，安赫尔紧张到有点发抖，小心翼翼地做着每一个动作，不停地问吕西安感觉如何。吕西安差一点哑然失笑，但几乎从没被别人这样对待过，他一边放松一边接纳着，蓦却地感觉心底升起一片暖流。不过是两个孤独的灵魂抱团取暖彼此安慰罢了，吕西安自顾自地想，还得通过安赫尔从门多萨那里打探消息，必要的时候可以撺掇他去窃取资料。

    但很快吕西安被转移到拉斯维加斯，血玫瑰的人并没有告诉他是为什么，只说是老大的命令。吕西安使了一些手段，略微探明此事直指“黑十字”和“血玫瑰”的地下产业。最近不知怎地，警察盯上了拉斯维加斯几家最大的非法黑道产业，尤其是“黑十字”和“血玫瑰”联合开的最大妓院“野花天堂”，它不仅表面是妓院，还做非法武器贩卖、跨国毒品倒卖等违禁行为。MBA这次一反常态下了血本要查此事，两个黑帮谁都不想放弃这么一块肥rou，又谁都不想担责任，所以都来到拉斯维加斯解决此事。吕西安只是不明白自己在这次角逐中又扮演什么角色，他只是个被阿诺德抛弃的棋子和没用的工具而已，何塞为什么要大费周章把自己转移过来？

    还有，阿诺德会来吗？还是白希礼？

    吕西安身边的看管不是特别严密，大概几个看守都去寻欢作乐了，今晚酒店旁边的豪华秀场举行“梦之秀”，据说是该店的主打，不定时举办，有价无市的演出，场场爆满。吕西安兴致缺缺地推开没怎么动过的晚餐，其中包括昂贵的帝王蟹和波士顿龙虾。他走过酒店大厅里雄伟壮美的大卫雕像，上空是装饰满灯具的巨大圆形穹顶，下方奢侈地铺满鲜花，室内长廊两侧种满珍奇植物，五颜六色的花卉芳香扑鼻，他穿过金线刺绣的波斯地毯，手按在伯莱塔手枪上，小心翼翼地窥视周围是否有眼线，缓缓走出灯火辉煌的旋转门。

    吕西安径直走向附近的豪客摩天轮，安赫尔用特有的方式发信号给他，约他到摩天轮见面。豪客摩天轮是拉斯维加斯的地标性建筑，世界上最大的摩天轮，甚至超过了伦敦眼。赌场外身无分文的赌鬼绝望地痛哭流涕，醉醺醺的酒鬼拎着酒瓶高歌一曲，扮成绿巨人的coser拉住路人合影赚小费，街头艺人口吐烈火惹人发出一声声尖叫。吕西安费了一番周折在川流不息的人群中找到了开着一辆无声雷克萨斯低调前来的安赫尔，两人坐上摩天轮在独立包厢里谈话。就是安赫尔带来的消息，改变了吕西安和黑十字的既定轨迹，使事情朝着不可挽回的状态发展。

    两人对坐在豪客的包厢里，摩天轮缓缓上升，安赫尔第一句话就是：“吕西安，你爸爸是黑十字的前任二当家。”

    第二句话：“你mama和黛安娜是阿诺德做掉的。”

    摩天轮一点点地上升，渐渐能看到百乐宫门口闪光的大喷泉和海市蜃楼大酒店门前的模拟火山喷发。冰火两重，冰火两重天，吕西安想着。一沓厚厚的材料被送到吕西安的手上，安赫尔讲起他查出来的故事。明明是在说他自己，吕西安陌生地像听着别人的故事。

    二十多年前，“罪恶之城”芝加哥风头正盛的大黑帮“黑十字”二把手约书亚，与独身来芝加哥打拼的年轻模特相恋。小模特怀孕后为了他而辞职，却不知道他已经被人举报，进了监狱。

    约书亚在狱中不知道小模特已经有了孩子，但仍然记挂着她，试图动用人脉关系给他传递一张有数百万美元的卡，和一条“嫁人吧，别等了”的消息。小模特收到了消息，但百万美元的卡没有传到小模特的手里，而是兜兜转转了好几圈被“黑十字”的人截获。黑帮有着森严的规则，第一准则就是不能泄密，泄密者死。“黑十字”的人认定他在泄密，暗中耍手段，所以派人做掉了他，在戒备森严的监狱里把他钉成了十字架的形状，当时轰动整个监狱，但消息立刻被封锁至今。而小模特也被列入了狙杀范围内。身无分文亦无亲人的小模特逃到了费城，生下孩子后身体走样，当不了模特，又无一技之长，学也没上过几年，最终为养活孩子走上歧途，沦落为贫民窟肯辛顿大街上的站街女。

    十四年后，“黑十字”组织终于找到了当年的小模特，现在已经是个人老珠黄一文不值的老妓女。他们奉命要干掉约书亚的情人和约书亚的孩子，结果错把她后来跟别人生的女儿当做约书亚的孩子杀掉。而约书亚真正的孩子，当时因为去学校而躲过一劫。

    而十字架代表着背叛与忏悔，是“黑十字”组织对背叛者的惩罚。

    “你mama是当年的小模特，吕西安，”安赫尔一字一顿地说，“约书亚的孩子就是你，当年负责这件事的就是阿诺德。他那时只是个初出茅庐的小子，得做出一些成绩来。”

    吕西安说不出话来，包厢里一片沉默。不知哪里钻进来的一丝风无声地吹起吕西安手中的文件，有监狱的记录、MBI的案底、门多萨给组织的手书。当时“血玫瑰”门多萨正在芝加哥与“黑十字”洽谈毒品跨境运输的事宜，不巧赶上了内部事件，于是全程目睹了一切。文件最底下有一张彩色照片，是约书亚和吕西安的母亲当年在芝加哥云门的合影，约书亚有着一头和吕西安一样蜷曲的红发，他褐色长发的母亲当年美丽无比、光彩照人。而现在包厢里的两个年轻人四目相对，两厢无言。

    吕西安先凑到安赫尔的旁边，用一个暧昧的侧吻打破了沉默。他从座椅上滑下来，跪在安赫尔的旁边，熟练地解开他的腰带，亲吻他两股之间。安赫尔紧张地肌rou绷直，手足无措地看着温软似一滩水的吕西安，胯下却忠实地挺立起来。吕西安握着他的手伸到自己身下，抚摸着那块干净湿润的软rou：“我已经事先准备好了，进来吧。”

    安赫尔的眼光黯了黯，抿着唇一言不发。吕西安卷着一缕红发，勾人地笑了笑，乜斜着眼睛看向安赫尔：“绝对，不是报答。是我想要你。”

    包厢里的温度逐渐上升，说不清是谁先动作的，两人迅速纠缠到了一起。吕西安主动吞吐着安赫尔的性器，有技巧地一收一缩，极具魅惑。安赫尔从一开始的小心翼翼，变成现在的意乱情迷。“叮”的一声响，那是豪客摩天轮到达最高点的自动语音播报。安赫尔扶着吕西安站起来，二人身下仍然彼此相连。他把吕西安推到摩天轮的玻璃前，按在玻璃上   从后面深深地插入。吕西安精瘦的身体颤抖着，像风中的一片落叶，发出难耐的呻吟。

    快感累积到极点时，安赫尔全身的血液直冲头脑，加快了抽插的速度，留下一片极致的空白。而吕西安茫然地看着脚下一片片的万家灯火，赌城大道像一条带火的鞭子，闪烁着刺目的灯红酒绿。马路上川流不息的汽车变成了一只只小甲壳虫，远处蜿蜒的灯火随道路伸向远方。胡佛水坝上的灯火照亮幽暗的角落，深邃冰冷的河水让人只想沉沦。远处无边无际的黑暗衬得城市像一座孤岛，一朵开放在内华达州沙漠里的恶之花。

    望着天边被城市的灯光映衬得略显暗淡的血色残月，为父亲报仇，吕西安心想，为母亲和meimei报仇。MBI不正在查野花天堂吗，必须有个结果，多好的机会。

    吕西安曾任“黑十字”的财务副手，很容易找到阿诺德一个人的罪证，又委托安赫尔暗中帮助，很快搜集到了足够致阿诺德于死地的证据。匿名提交给了MBI。

    听闻阿诺德前来的消息，吕西安的心跳加速，警方什么时候、以什么样的方式逮捕他呢？你把我的父亲投入监狱，今天我用同样的手段加到你的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