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静而美丽的死亡
雾屿市的清晨总是笼罩在一层薄雾中，街头巷尾的早餐摊也在这层薄雾里显得影影绰绰。不过在雾屿市长大的人从小便习惯了早晨的这片微湿白雾，锻炼出了一个好鼻子，能够寻着早餐摊子的味道摸着方向找到自己想吃的早点。 沈雨川并非雾屿当地人，是参加刑警工作后才被调至此地。不过他一来到雾屿，就爱上了当地的特色早点炸豆皮。 炸豆皮是把从加热后的新鲜豆浆中结成的奶皮晾干，然后裹上薄薄的一层炸粉，炸到两面金黄酥脆。再在上面浇上熬好的卤rou，加上爽口的小咸菜和咸蛋黄碎。配上一碗熬的很稀的小米汤和一盘切的细细的青菜，沈雨川在雾屿的一天就这样打开。 沈雨川坐在巷子尽头的小摊边，一手端着热气腾腾的小米汤，一手夹着刚出锅的炸豆皮。每咬下去一口都会感受到酥脆和rou香在口中爆开，配上爽口的小咸菜和清爽的小蜜桃，却又不显得过于油腻。 “老板，再添点汤。”沈雨川对摊主笑着说。今天没有急事，他难得可以好好享受这清晨的宁静。 早餐摊的老板是个圆乎乎、笑呵呵的大娘，脸上总带着一股充满乡土气息的和蔼。一边打着小米汤，一边半开玩笑地问沈雨川：“小伙子，你长得这么俊气，怎么总也不见你带对象来吃饭？” 沈雨川听到这话，愣了一下，接着忍不住笑了。他摇摇头，声音里带着一丝调侃：“我没有女朋友。” 大娘听了不禁惋惜地看了他一眼，一拍大腿为他打抱不平：“哎哟！长这么好看没人要？！现在的小姑娘真是不够泼辣主动，这要放着三十年前，大娘我怎么都得撵着你到处跑！” 沈雨川闻言笑出声：“大娘啊…”他低下头，喝了一口小米汤，没再接话。他的五官线条柔和，鼻梁挺直，眉眼舒展，整体透着一种让人容易接近的温润感。但仔细看去，他眉宇间藏着三分英气，让他原本俊秀的面容又多了几分爽朗和锋利。这种矛盾的美感，总能让人一眼就记住。 “要是你哪天有对象了，记得带来给大娘瞧瞧，我给你们加份小咸菜！”大娘笑着补了一句，语气爽朗。 沈雨川笑笑，正想回话，手机却在这个时候响了起来。他脸上的轻松转瞬即逝，眉头微微一皱，拿出手机接通电话。那一瞬间，他整个人的气质仿佛切换成了另一种模式，由温润如玉直接转变为利如开弓：“喂？沈雨川。” 电话另一头传来同事周凯略显急促的声音：“沈队，湖那边出事了。仙袂岛上的一栋豪宅里发现了一具女尸，用一条淡蓝色的缎带勒死的，死者表情……看起来很平静。”就像是睡着了一样。 沈雨川的眉头微微一动，目光随即变得沉着起来。他没有回应，只是安静地听完，手已经自然地伸向了兜里的警徽和车钥匙。 “报案人是谁？现场情况怎么样？”他沉声问道，语速不快，却带着一种令人心安的镇定。 “报案人是豪宅的管家，他早上打扫时发现的。门锁完好无损，房间里也没发现打斗痕迹。法医和技术组正在赶过去。” “我五分钟后到码头。”沈雨川挂断电话，随即站起身来。他的目光掠过还热气腾腾的小米汤和剩下一半的炸豆皮，心里有一瞬的遗憾，但脚步已经迅速向外迈去。 “沈警官，出事了？”大娘察觉到气氛的变化，收起了笑容，小心地问了一句。 “嗯，有急事。”沈雨川点点头，走出两步又停下，回头对大娘露出一个礼貌的笑意，“下次补上咸菜。” 大娘目送他走远，看着那道背影在晨雾中渐渐模糊，忍不住又叹了口气：“多俊气的小伙子，就是命里多cao心啊……” 雾屿不是岛，却因三面环水、一面连陆的独特地形而得名“屿”。城市背靠一座广阔的淡水湖，湖面如镜，点缀着珍珠般的美丽小岛。岛上分布着许多豪华别墅和度假庄园，是富人们逃离喧嚣都市的理想之地。 仙袂岛的名字来源于它常年笼罩在一层薄薄的白雾中，如同诗中描绘的“风吹仙袂飘摇举”。然而今天，岛上却难得地没有一丝雾气。昨夜的一场雨将夏季的最后一点燥热冲刷干净，连空气中都带着一丝清新的湿意。 沈雨川下了车，脚步在石板路上溅起微弱的水声。他抬眼望向不远处的豪宅，目光在经过院落时不由得微微一震。 院子不大，因岛屿面积有限，设计得极为紧凑。然而，这里却种满了蓝花楹。一场雨后，蓝紫色的花瓣零星的散落在地面上，与雨水洼的水面交相辉映，映出静谧的倒影。那些花瓣静静地漂浮着，仿佛时间也在此刻静止了一般。 沈雨川站在蓝花楹的花影里，轻轻吸了口气。空气中夹杂着植物的青涩气息，宁静得让人几乎忘了，这里刚刚发生了一起谋杀案。 法医的身影从豪宅门口闪出，朝他招了招手：“沈队，尸体在二楼的卧室，环境有些……特别。” 沈雨川收回视线，走上台阶。他的鞋底在湿润的地砖上留下浅浅的水痕，步伐沉稳而坚定。 进入屋内的瞬间，他的目光立即敏锐地扫过四周。豪宅内部布置奢华，却隐约透着一丝过于精致的疏离感。看上去并不像是一个长期居住的家。 尸体躺倒在二楼的落地窗前的沙发床上。她染着一头好看的栗色卷发，脸庞一片平静，闭上的眼皮如同上好的瓷器般细腻。细白的双手交叠着放在腹部，嘴角好似还有一丝隐约的笑意。她的脖颈上缠着一根淡蓝色的缎带，缎带下隐隐透出一圈绛红色的勒痕，刺眼的让人无法忽视。 “死者名叫林浅黛，三十岁。是一名话剧演员，这座豪宅…”周凯犹豫了一下，但还是继续说了下去：“是在一位名叫李景成的李姓房地产老板的名下。”更多的信息还在调查中，但林浅黛是雾屿知名的话剧演员，他们作为观众，并没有听说过她和李老板有过什么交集。 不过这也没什么值得惊讶的，毕竟美色总是和金钱绑在一起。尤其是身处演艺圈这样美色与物欲横流的地方，据说还曾被某大牌影星透露过，她们那是“礼节性上床”。 由于年少时父亲经营着一家不小的企业，沈雨川对此自然也不算陌生。他的眉头微微皱起，“李景成？”他抬头看了周凯一眼，眼神中带着审视的意味。李老板在雾屿市可是经济市场的领军人物，这案子不简单啊。 周凯点了点头，“我们已经确认过产权信息，豪宅是他名下的。不过，他人目前在外地，联系不上。” “一个话剧演员，一个房地产老板。”沈雨川重复了一遍，声音低沉。他的目光再次落在林浅黛身上，像是要透过这具安静的身体，看清隐藏在她背后的故事。“尸体发现时的现场布置呢？沙发床、窗帘、地面，有没有被移动或清理过的痕迹？” “没有异常，一切看起来很整齐。死者的手放得很自然，没有挣扎迹象，像是自己摆好的，但……”周凯犹豫了一下，接着补充道，“但法医说，这种勒痕绝不是自杀能留下的。”其实不用法医说他也能看得出来，案发时现场存在第二个人。 沈雨川沉沉叹了口气，虽然从事刑警已有六年，在警校期间也跟随着到过现场，但看到一个鲜活美丽的生命逝去时，他还是按不住心底浓重的悲伤，任其浅浅的溢在他的表情里。 他转头看向周凯：“凯子，麻烦你去把死者身边亲友的名单整理一下。我们需要进行一一的走访调查，搞清死者和其他人有无情感纠葛或者过节，看看有没有情杀或者仇杀的可能性。” 周凯站在一旁，原本微微蹙起的眉头在听到沈雨川的叮嘱后更加紧了些。他低头看了看手中的记录本，抿了抿唇，声音低而郑重地回答道：“明白，我马上去整理名单。” ＊＊ 很快，一沓文件便递到了办公桌后的沈雨川面前。他微微的对周警官点了点头，表示感谢。接着便开始翻看起手中的名单，边看边在手边的本子上做着笔记。 翻过几页后，他看到了一个名字，瞬间瞳孔瞪大，心骤然被揪了起来，笔也从他的指尖滑落，掉到了桌子上，又从桌上滚落到地面上。 “夏璃，28岁。林浅黛在美国作交流时的好友。虽然专业不同，但由于夏璃曾经有过演绎的背景，所以经常与林浅黛进行交流。据林所言，她曾在夏璃处收获演绎的经验良多。当时林浅黛被同居男友纠缠、甚至死亡威胁，是夏璃帮忙拨打了报警电话。后来林浅黛回国，两个人一度断了联系。直到去年夏璃回国跟进一个项目，林浅黛才与其再次联系了起来。林浅黛在去世的两周前曾经向夏璃发出了邀请其来雾屿参观游玩的邀请，夏璃将在下周抵达雾屿。” 沈雨川盯着那一页名单上的名字，胸口像是被什么狠狠撞了一下。他的指尖微微发颤，脑海中却不可遏制地浮现出那个早已埋在记忆深处的身影——那个总是带着若有若无嘲弄笑意，却在他最低谷时将他整个人托起来的夏璃。 “怎么可能……”他低声喃喃，目光定格在“夏璃”两个字上，像是这个名字本身带着某种魔力，将他一层层包裹住。他猛然抬起头，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沈队？”周凯敏锐地察觉到他的异常，从一旁凑了过来，眼神中带着几分疑惑和关切，“怎么了？这名字有问题吗？” 周警官看向“夏璃”这个名字，不由得也怔了一下：“这个夏璃啊， 是十年前演艺界风驰一时少女偶像演员，艺名叫什么 ‘卡米利安’？和同期小花总是谈恋爱、过着青涩却饱满的校园生活的甜剧风格不同的是，她以饰演不寻常且具有黑暗面的角色而知名的” 他看向沈雨川，目光中带着隐隐的调笑：“这么，沈哥，你那时候是她的粉丝？” 沈雨川没有回答。他微微闭了闭眼，将名单放回桌上，起身弯腰捡起掉落在地的笔。动作虽平静，却无法掩盖他心中的混乱。他直起身子，低头盯着那支笔片刻，然后才重新坐回椅子上。 “没什么，”他压下嗓子里的情绪，声音故作平淡，“这个名字确实…对我来讲有些耳熟。” 周凯看了他一眼，似乎察觉到了他语气中的异样，却没有继续追问。他点点头，翻开手里的记录本，开始讲解其他线索。 沈雨川此刻的心情却像是被扔进了巨大的漩涡中，被洪潮席卷的整个人的情绪和思维都没有了自主反抗的能力。 －“沈雨川，你可想清楚了。只要你顺从老子，老子就给你大腿抱，你家也能跟着你沾点光。”－男人霸道强势的笑声回荡在他耳旁，那个人带着恶劣笑容的脸似乎依然在他眼前。 记忆中的高三，他父亲的公司遇到了很严重的商业危机，濒临破产。他走投无路下打算去找自己有钱又有权却无德无耻的校霸室友叶彪禹去寻求帮助…哪怕他潜在性的明白他可能要付出什么他难以接受的代价。 －“你要不要考虑干脆跟了我？至少…我长得比叶彪禹好看点吧？”－眼前如SD娃娃一般大眼小嘴小脸短下巴的少女眨巴着眼睛看着他，语气里透出满满的自信…和他直到现在才察觉到的隐隐忐忑。 “好。”不等大脑来反应，他的嘴直接便应下了。 …那段日子，他刻意将它藏在心底最深处，甚至从未向任何人提起过。他以为，他可以彻底放下，可以将这段关系视作过去。然而，仅仅一个名字的出现，就让他整个人被撕开了裂缝。 他点点头，并没有对周凯多说什么，只是继续翻看名单，试图掩饰自己的情绪。然而内心的波澜已无法平息。他知道，接下来面对夏璃，或许是他无法逃避的一场重逢。而他不确定，这场重逢会让过去的伤口重新撕裂，还是会解开那些年深藏心底的结。 两人核对完名单后，沈雨川将文件合上，抬头看向周凯，语气沉稳，却夹杂着复杂情绪：“凯子，夏璃这个人，我来负责调查访问。” 他明白，这起案件已经不再是单纯的工作。甚至不仅是为了林浅黛，也是为了过去的自己，更是为了那个曾经在他生命中肆意点燃火焰的女孩。 周凯点点头：“没问题！沈哥。”少年时期的偶像，果然魅力锐不可当啊～ 出了沈雨川的办公室门，周凯想起那天和同事女警黄春花一起调侃沈雨川的话。黄春花是科里的八卦分子！很好奇沈雨川有没有可能是gay： “凯子，你说沈队这么多年了都没谈一个女朋友，是不是gay啊？”他身上确实有种莫名的…受气质。 周凯思考了一下，摇了摇头：“我不觉得沈哥喜欢男人，但他喜欢的，也不像是正常的女人。”但具体是什么，他的文化程度有限，推敲不出来。 两人对视一眼，对沈雨川的私人生活感到更好奇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