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暗物质》
虽然中午在夏璃的解围下,沈雨川成功避免了和叶彪禹进行正面冲突。然而,晚自习后他还是避不开的要回到宿舍,和叶彪禹共处一室。 果不其然,嚣张如虎螃蟹,此时又在宿舍里烟熏雾绕的和室友上演“尼古丁的救赎”。沈雨川不喜烟味,有些不适的避开。 欧瑞恩作为贵族私立学校,收费颇高,自然寝室的条件也是相当不错。每个楼层都有自己的洗衣机,每个寝室里都有独立的卫浴、私人橱柜和四张舒适的床铺。 沈雨川夏天的习惯是每天晚上都要冲个澡,但最近他越发的不喜欢在自己的寝室洗澡,因为他总觉得叶彪禹那双油腻的眼睛鼻涕虫似的爬在他身上。他按下心中的忐忑,拿好换洗的衣物,转身进了…隔壁寝室。 他身后,叶彪禹的眼睛似笑非笑的爬在他的背上,黏黏腻腻的像鼻涕虫一样恶心。 他来到隔壁的寝室,说明了想要借下浴室。谁知平时关系还算不错的邻寝同学一副有些为难的样子:“雨川,不是我们不借你。我们的淋浴间今天水管坏了,你去宿管那里洗吧。”不知为什么,他们直接建议他去宿管那里洗,而不是去别的寝室洗。 沈雨川虽然有些失望,但还是点了下头表示感谢。他不想麻烦宿管老师,于是来到另一个临近寝室。结果这个寝室的同学也表示浴室的水管坏了,不能借他使用。 这个寝室的水管也坏了?沈雨川心中顿时疑窦丛生,他走过一个接一个的寝室,把全班男生的寝室都走遍了,结果得到的回答依旧是“浴室不能借你”,原因虽然五花八门的,以“水管坏了”居多。但这么多人同时不能借浴室,让他感到十分的不安。 沈雨川站在寝室走廊里,头顶的白炽灯投下冷色的光,让这一片长廊显得有些过于安静和空旷。他手里拎着毛巾和洗浴用品,眼神里掠过一丝疑惑。 从第一个寝室开始,他接连走访了好几个寝室。平时关系还算不错的邻寝男生、隔壁间喜欢打游戏的兄弟,甚至连几个和他只点头之交的同学都去问了。每次他开口说明来意,迎来的却是同样的回答: “雨川,不是我们不借你,我们寝室的浴室今天水管坏了,你还是去宿管那边吧。” “水管坏了?”沈雨川听到这个理由一次还可以接受,两次也勉强说得过去,但当第七、第八个寝室都给出类似的回答时,他的眉头已经不自觉地皱了起来。 他开始细细回想——这些寝室平日里并没有传出什么维修的消息,而且全班男生寝室的水管居然会在同一天“坏掉”?这实在有些离谱。而且,他注意到,几乎每个寝室的同学在说话时,都带着些微的回避目光,仿佛生怕被他看穿什么。 当最后一个寝室用“浴室没热水了,不能给你洗,怕感冒”作为理由拒绝他时,沈雨川终于停下了脚步。他站在长廊的尽头,手里依然拎着毛巾和洗浴用品,眼神渐渐变得冰冷而深沉。他隐约感到,这件事背后,似乎并不是单纯的巧合,而更像是某种经过设计的刻意行为。 突然间,他脑海闪过一张笑的恶劣的脸,那是他的室友叶彪禹。他强行按下心中的恐惧,回到了自己的寝室。 进到宿舍后,看到叶彪禹在阳台吸烟。沈雨川径直打开了阳台的门,眼中是藏不住的怒色:“叶彪禹!” 叶彪禹正懒洋洋地靠在阳台的栏杆上,手里夹着一根烟,烟雾缭绕间,他的表情依旧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模样。听到沈雨川开门的声音,他头也没回,只是嘴角微微一扬,露出一个略带玩味的笑容。 “哟,回来了?”叶彪禹轻轻吐出一口烟雾,语气懒散而随意,“怎么样?找到了地方洗澡没有?” 沈雨川冷冷地盯着他,手中的毛巾被攥得紧紧的。他一步步走向阳台,目光如刀般落在叶彪禹的脸上,语气中带着明显的怒意:“叶彪禹,这件事是不是你在背后搞的鬼?” 叶彪禹终于抬起眼睛,似笑非笑地看着他,那双带着几分阴郁的眼睛里闪过一丝兴味:“搞什么鬼?雨川,你这话什么意思啊?我可是好心提醒过你,宿管那边水暖不错,怎么,没去?” “别装了。”沈雨川语气低沉,几乎是从牙缝里挤出这三个字。他紧盯着叶彪禹,声音中透着压抑的怒火,“整个楼层寝室的浴室‘水管坏了’、‘没热水’、‘有人在浴室里拉屎了’、‘今晚熄灯前我们宿舍的人都洗不完’?这么多人都在演戏,你别告诉我这跟你没关系。” 叶彪禹看着他,沉默了片刻,随后挑了挑眉,低低笑了起来。他掐灭手中的烟,拍了拍手上的灰,语气中透出一丝无赖的意味:“那又怎样呢?雨川,你这么聪明,不是早就猜到了吗?” 沈雨川的拳头微微攥紧,声音冷得像是冰:“你到底想干什么?” 叶彪禹看着沈雨川,嘴角扬起一个邪气的笑容,眼神中透着一种令人不安的阴冷。他倾身靠的近了一些,口气呼在他的耳垂处,声音低沉而带着讥讽:“雨川,你知道吗?我其实挺佩服你的,明明家里都快撑不下去了,还能装得这么冷静,挺有意思的。” 沈雨川的眉头猛地皱起,心中顿时警铃大作。他的拳头微微发颤,但依然维持着冷静:“你在胡说什么?” “别装了。”叶彪禹靠在阳台的栏杆上,歪了歪头,语气轻佻得像是在调侃,“你家那点事儿,我怎么可能不知道?奢侈品皮具生意做不下去了,债压得喘不过气来吧?嗯?啧啧,听说你爸病得也挺重,三个月进了九次医院,这医疗费也不好解决吧?” 沈雨川的心猛猛下坠,眼神更加冰冷:“叶彪禹,你到底想干什么?”他能够感觉到,眼前人像是毒蝎一样,正亮起他闪着冰凉光芒的毒钩,向他发起着进攻。 叶彪禹轻蔑一笑,身体靠的更近,低头凑到沈雨川耳边,嘴角勾起一个玩味的弧度:“其实也没什么,我就是想给你一个‘机会’。你要是愿意——”他顿了顿,嗓音带着一丝戏谑的恶意,“把屁股给我玩玩,我可以让你在我这儿‘赚’点钱。放心,我会很大方的,说不定能帮你家渡过难关呢。” 沈雨川的瞳孔骤然收缩,整个人如同被点燃的火药一般。他猛地推开叶彪禹,眼中是藏不住的愤怒和厌恶,声音低沉而冷冽:“叶彪禹,你给我滚!” 叶彪禹被推得踉跄了一下,但他并没有生气,反而笑得更加邪气。他整理了一下衣领,语气依旧轻松:“怎么,这就生气了?雨川,我不过是开个玩笑,你别当真啊。不过嘛,机会可不是天天有。” 走出阳台门前,他回过头,对着沈雨川,嘴角勾起一个冷冷的弧度:“沈雨川,你可想清楚了。只要你顺从老子,老子就给你大腿抱,你家也能跟着你沾点光。” 他说完,朝沈雨川挥了挥手,转身离开阳台,走进寝室,脚步懒散得像是这场对话根本无关紧要。 而沈雨川站在阳台上,双拳紧握,胸口剧烈起伏。他的愤怒与屈辱交织在一起,像一团烈焰在胸腔里燃烧,却被理智强行压制。他闭了闭眼,深吸一口气,努力让自己平静下来。 窗外好像又下起了雨,他突然感到室内潮热的有些闷。他推开窗,冷风夹杂着雨丝从窗外吹进来,这样星星点点的沁凉却无法平息他胸腔里燃烧的烈焰。他的双拳紧握,指节泛白,眉头紧皱,眼中满是愤怒和屈辱。他努力控制着自己,不让那股冲动冲破理智的堤坝。 就在这时,他的手机铃声突然响起,打破了夜晚的沉寂。沈雨川深吸一口气,强迫自己平静下来,低头看了一眼来电显示,是父亲的号码。 他接起电话,“爸?”声音有些沙哑。 电话那头传来父亲熟悉却显得异常虚弱的声音:“雨川,是我。”父亲的语气中透着一丝勉强,每说几个字便伴随着一阵压抑的咳嗽。 “爸,你怎么了?”沈雨川的愤怒瞬间被担忧取代,他紧握手机,声音不由得提高了一些。 “没事,老毛病了,别担心。”父亲的声音听起来很疲惫,但语气依然尽力保持镇定,“雨川,你在学校怎么样?别分心,家里的事……我会扛着。” 听着父亲虚弱的声音,沈雨川的喉咙像被什么堵住了一样,想说点什么,却发现一句话都说不出口。他知道父亲在骗他,家里的情况他很清楚——企业陷入困境,债务缠身,父亲身体状况每况愈下,却还是咬牙扛着一切。 “爸,你不用硬撑。”沈雨川声音低哑,尽量让自己的语气听起来平稳,“有什么事你告诉我,我已经长大了,也可以分担。” 电话那头沉默了一瞬,随即传来父亲轻轻的一声叹息:“雨川,你能懂事,我很欣慰。但你要记住,咱们沈家的人,骨头是硬的,靠自己,没什么过不去的坎。别让人看扁了,知道吗?” 这一句话,让沈雨川的心像被针刺了一下。他看向窗外,手指无意识地握紧了手机,耳边似乎还回荡着叶彪禹那轻佻而恶劣的声音。父亲的话就像一记重锤,敲打着他心里那根弦。 “我知道了,爸。”沈雨川深吸一口气,语气坚定,“你放心,我不会让沈家垮下去的。” 挂断电话后,沈雨川站在原地,沉默了片刻。他抬头看向天空,夜色深沉,星光寥落。 天边似乎缓慢的划过了一颗流星,但仔细定睛一看,才发现是夜航的飞机。虽然父亲告诫他,作为沈家人,骨头要硬、要靠自己。但他的心里还是丝毫没底,不知道该如何去做。 他沉沉的叹了口气,转身走出阳台。此时寝室里已经接近熄灯时间,叶彪禹正躺在自己的床上,刷着手机。外放的声音刺耳且低俗,隐约传来一些令人不适的狼嚎般的笑声。沈雨川不用看就知道,他多半是在看那些擦边的视频。 叶彪禹的肆无忌惮让他感到一阵反感,但他实在不想再和叶彪禹正面冲突,便默默地回到自己的床铺,压下所有不适感。 终于,寝室熄了灯,一片黑暗笼罩下来。叶彪禹倒是有个让人意外的优点:他睡觉和起床都很守时,从不在夜里打扰室友。此刻,叶彪禹关了手机,翻了个身,铺位上再没有动静。 沈雨川躺在床上,睁着眼看着头顶的黑暗,脑子乱得像一团散不尽的雾。父亲的话、叶彪禹的威胁、家族企业的困境……所有的一切在他的脑海里反复交织,像无形的巨石压得他喘不过气来。 他甚至开始考虑叶彪禹的提议。 “反正我是个男的,卖屁股又不会吃亏。” 这个想法一旦冒出,便像毒蛇一样缠上了他。他咬紧牙关,努力想摆脱这种羞辱的念头,但现实的压力却如山般沉重。 就在这时,他的脑海中突然浮现出一张小巧的面孔,一双大大的眼睛,澄澈却带着一丝疏离,像极了SD娃娃——是夏璃。 他记得她在食堂那顿饭,毫不在意地为他叫了那么丰盛的一餐,站在他身前挡下叶彪禹的嘲讽,那副云淡风轻却又坚韧得令人惊讶的模样。不知为什么,父亲和叶彪禹之间那压得他喘不过气的影子里,她的身影忽然出现,像一缕清风将这些沉重的阴影吹散了一些。 想到这里,他的心情竟然放松了不少。她的笑脸在他的记忆里越发清晰,那不是故意取悦谁的笑容,而是一种独属于她的洒脱和自信。 他想起来自己看过的,夏璃参演的一部名叫《暗物质》的电影。电影中的她演了一个性格孤僻、少言寡语的高中生,总是穿着纯黑色的连衣裙,连嘴唇也涂成漆黑的颜色。她的出现,总能让整个场景多出一种沉郁的氛围,仿佛她身后拖曳着无尽的阴影。 这个角色的“黑暗面”并不仅仅停留在她的外在装扮上。她与周围世界始终保持一种疏离感,对人际关系极度冷淡,甚至充满敌意。她在电影中被同学们孤立,成为校园里“另类”的存在,而她自己似乎也对此毫不在意,反而享受这份与众不同的孤独。更让人不安的是,她有着一种奇异的执念——她痴迷于收集那些被人遗弃、被忽视的东西:破损的玩偶、枯死的植物,甚至是从垃圾堆里捡来的玻璃碎片。这些东西在别人眼中一文不值,却被她精心修复并妥善保存。 她这个角色在大半的剧情里都相当的不讨喜,直到电影的高潮揭示了她的真正秘密。原来,她的这种行为源自于她早年丧母的经历。她的母亲是一个天文学家,生前最喜欢给她讲“暗物质”的故事。暗物质是一种存在于宇宙中的神秘物质,虽然无法被直接观测到,却占据了宇宙的大部分,支撑着万物的运转。母亲告诉她:“即使没有人看见你,没有人理解你,你也依然重要。你就是这个世界的暗物质。” 在这句话的支撑下,她尽管充满了痛苦和孤独,却从未彻底崩溃。她的行为看似诡异,实则是一种对生命意义的执着追寻。最终,她通过自己的努力,修复了一件件意义深远的“遗弃物”的同时,也修复了自己内心的缺口,重拾了对世界的信任。她的“黑暗”并非纯粹的阴郁,而是孕育光明的过程。 沈雨川此时想起这个角色,也许正是因为她身上的某些特质打动了他。尽管这个角色被世界忽视、误解,却始终以自己的方式活着,没有选择妥协。这种独立的精神和对自我价值的坚持,与他此刻的境遇形成了强烈的共鸣。 “即使没有人看见你,没有人理解你,你也依然重要。” 这句台词在他的脑海里浮现,让他感到一种莫名的安慰。在电影的大荧屏里,夏璃用她的那张脸,饰演着故事中的角色告诉他,即使处在最深的黑暗中,也可以找到属于自己的意义。这样的角色,或许正是他此刻最需要的力量来源。